《苍山》:出走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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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部电影,大概很少有人会主动去了解兰陵县的历史。作为山东境内最早设立的县治,兰陵县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占领原属鲁国地区后始设县制,相传由屈原赐名“兰陵”,意为兰花盛开的高地,荀子是早期甚至可能是首任县令,民国年间为纪念“苍山暴动”更名苍山县,2014年,经民政部同意并批复,苍山县复名为兰陵县。兰陵县长期是上海重要的农副产品和劳务输入地。
正是因为经历了家乡更名,触动兰陵人张帆创作了本片。作为一部讲述兰陵人在上海的电影,了解了这段背景,也就更容易理解张帆对这部电影的感情,以及一个简单故事可能荡开的层层涟漪。
小妹(郭柯宇 饰)与丈夫分居多年,带着儿子幸幸(陈嘉阳 饰)在上海生活,幸幸练习大提琴准备考音乐学院,小妹则以家政谋生。因为母亲的阿尔兹海默症逐渐加重,她回老家苍山与大姐(刘桂红 饰)二姐(曹玉梅 饰)商量。
小妹对家乡的一切都很疏离。母亲和自己都曾是戏曲演员,现在却提不起兴趣,大姐提议处置母亲的房产她直接说了自己不需要,幸幸爸(李勇 饰)求复合她也拒绝地很干脆。因为对家人看上的养老院并不满意,小妹决定带母亲去上海,自己照顾母亲。
一边照顾逐渐失去记忆和自理能力的母亲,一边处理与叛逆期的儿子的紧张关系,小妹的生活忙忙碌碌,但这一切看上去都是自己主动的选择。
电影开场是小妹在阳台上,她把夕阳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回到家乡遇到合适的角度她也会拍照记录。她也许不懂所谓的“摄影”,但她对美对艺术是有感知有追求的,平凡的生活并没有限制她对独立和自由的追求,尽管实现的程度受到很多限制。她对生活的期待有一部分也投射到儿子身上,所以她全力支持幸幸考艺术院校,也敏感地约束着幸幸不要早恋,导致母子关系紧张。幸幸吐槽母亲来上海是为了躲父亲,多次表示想回老家,但在小妹看来,学本领、开眼界是走出去的方式,也是走出去的价值。
在工作中认识的画家宋先生(曲丰国 饰)对小妹很好,欣赏她拍的照片,会在过年时登门拜访,送她护手霜;幸幸喜欢的女孩的妈妈也来自苍山,同样有失败的婚姻同样带着孩子在上海打拼,某一天却服了安眠药送到医院抢救。
姥姥岁数大了,小妹最终决定带母亲回老家,在姥姥的葬礼上,小妹临时起意,唱了一段戏。丈夫准备跑运输,惦记着儿子快要上大学了,夫妻的关系没有更近也没有更远。
这么多年,小妹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她似乎和观众一样懵懂,但拒绝妥协,拒绝低头,是她不变的态度。
电影没有明确展示过小妹和丈夫、姐姐以及亲朋们有何心结,除了母亲她对家乡并没有什么留恋。上海和兰陵“双城记”,微妙地透露着离开的渴望和隐约的乡愁,荀子公园,大蒜塔,柳琴戏,朗诵西西弗斯的男孩,cosplay的女孩,唱歌剧的中年男子,这些多次出现的明显的文化符号昭示着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过去与现在的对撞与交融。唱传统戏曲的母亲失去了记忆,学西洋乐器的儿子对未来充满忧虑,小妹看着工人把公园的字牌“苍山”换成了“兰陵”,时间只会不停地向前走,但生活永远不会有标准答案。
虽然电影主角是女性,但本片不是单纯的女性电影,至少应该也算一种“小镇电影”,这里既有女性的困境,也有困在狭小空间的人的挣扎。出走的决心是一次连根拔起的考验,藕断丝连,有时是风雨,有时是彩霞。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