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了《坂本龙一：终曲》

以前并不知道坂本龙一，大学同学和我讲我才了解，听了他的歌也甚是陶醉，索性开始了他的纪录片。

这位老先生第一次出现在屏幕里，他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垂着白发，奏起《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起初钢琴曲干净清脆，像灾难下幸存的人们，拨开废墟，颤抖地爬起来……然后发现，一切都没了。木然，世界突变后的恍惚。惆怅，心中的混沌和不甘……上天播下的生命种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灾难会毁掉一个孩子的世界，癌症会突然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当这位老先生笑着说出自己患癌症的那一刻，古怪，拧巴。他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二十年？亦或是一年。

到这里，我才恍然意识到，这位白着头发，带着黑框圆圈眼镜，摸着钢琴的老先生已经去世了——2023年3月28日。作为一个观众，我坐在一个上帝视角的位置，就好像他得知自己患上癌症和他的死亡之间只隔了几秒。搜索页面坂本龙一的详情信息，两个硕大的日期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厘米，这是页面中最醒目的文字。原来对一个生命的介绍也可以是“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的组合”。

在纪录片里，我看得出来他对死亡无法掩盖的恐惧，每天一次次的口腔清洁，一把药一瓶水，他意识到自己仅有的七成唾液；他想努力抓住所有剩下的时间去创造更多价值，他步入自然，把自然送进了自己的音乐，说他在弹琴，不如说他在振奋土地——“那是他的琴键”。

我也总是走进自然，但我更像参观者，因为这不是属于我的家。我的家是四面墙壁的，我的家里不允许在地上出现土壤，我的家里不允许有一直流淌的水声。我在自然里面收集树叶，却可笑地以为自己能抓住季节。我看着天，却摸不到天。但在家里可以，我可以踩着板凳摸到天花板在掉灰。

他在北极记录水流的声音，那是我听过最干净的声音；他在冰川前碰撞铜擦，被那声音迷住，激动得像个孩子；他在森林记录鸟儿的声音，那没法捏造的旋律；他在雨中记录雨滴下落的声音，水的合唱……他把这些“铺”开，伴着它们，他奏起了自己的音乐。这一刻，自然和他的音乐浑然天成，这一刻，他不是一位音乐家，他是活在自然里的孩子，他躺在那多变的母亲的怀里。他不是参观者，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