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聪明算得什么

重温了一遍十四年前的剧。第一天我眼不离电脑地趴着斜着卧着躺着看了十二小时的电视剧，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第二天我怀念着昨天愉快的感觉看了一天主创Q&A，演员的脱口秀，读三万多字的解析影评。第三天已经不是周末了，但我又抽空看了一天评论音轨、幕后和纪录片。我简直，为看到纯粹的好东西神魂颠倒，现在他们已经不再做这么好看的电视剧了…

这部剧好进入但又令人难割舍。因为夏洛克是个纹丝不动的人，观众不担心他的自尊受伤不担心他的安全受损。我们看他以不可能的智商outrun people，outsmart the system，他将智力武器化，试图用智商解决一切问题。这个人身上有我们部分的超我，让我们不时代入但又不能完全共情，所以观众远远地在非常安全的位置看这个故事推进。

本剧的第一层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智力游戏，但它其实是个情感游戏，最后观众才发现它的核心是道德游戏。心智游戏的第一层是猜测夏洛克什么时候知道知晓全局猜到主谋的，心智游戏的第二层是猜夏洛克是在哪一刻暴露自己有一颗心的。也就是夏洛克是从哪开始信任华生，开始以他的方式在乎华生的感受，决定为了华生改变自己的。要我说这层猜谜比第一层迷人多了。 毕竟再精巧的推理也很难反复欣赏，但笑话或表白能当场倒带看十遍也不厌。神夏的其他角色也各个富有魅力、打动人心，两位好心肠的编剧居功至伟。因为编剧是好人所以他们看重好人的价值，他们不落下写琐碎的关心，有温度地写一个高智商人在乎什么，所以华生心软可爱，夏洛克嘴硬可爱，警花语塞可爱，房东暴打麦哥最可爱。

最后一层永远是最艰难的，因为道德就是选择的意思，面对自己，承担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的后果，这是智慧也保护不了他的。华生第一集就为了夏洛克而杀了一个人，那时候我们不觉得故事步入了险局或认为华生是坏人，华生的道德是无可试探的，第一集我们就明白了，此后只是不断重新确认。而夏洛克这个没有道德，声称高功能反社会，离终极魔王只有阵营差别的人，为了华生杀了一个人在第三季的最后一集。看着他走到这儿，观众的心随着他走了千万里的路程。他艰难地走近了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的情感，编剧下一季做的事就是捶打他新生的软肋、他的人性。当他用智力解决所有问题的时候，他不用面对他的不足、愧疚、没法处理的损失，但一旦隔离情感的屏障消失了哪怕是他也得面对恐惧。于是夏洛克说，约翰，给女人发短信是正常的，哪怕是我也有忍不住回她短信的时候。我有时担心，这个怀疑会挥之不去，就是，原来到最后我们都是人。华生说，哪怕是你。夏洛克说，不，哪怕是你。最后一季都在拍一句话，good is better than great，做好人比伟人更难。智力情感与道德，绝妙地在这部剧里融为一体，尤其在夏洛克和麦哥对话里，两个人都不允许自己落下乘，但忍不住刺探对方的心，同时家里的教导又拘束着他们在人道主义的电栅栏里起舞，谁也不能跑出人命关天这个界线。

现在已没有写得这么好的电视剧了……上一次我忍不住嘬得像甘蔗的电视剧也是10年初放映的新闻编辑室。

最后一句，来自神夏的纪录片里一位剧评人，“夏洛克，他的瘾是危险的。他就是他的精神病最大的受害者。” 啊，喜欢精神病，喜欢精神病生气地发现自己竟然难免有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