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院子两家人:婚姻中的看见与被看见
从林工开始接安厂长的技术顾问兼职开始,就隐隐埋下了小院两家分道扬镳的伏笔。如果说图南离开小院去上海上大学是这个几乎成为一家人的院子小社区的第一个决口,那么林工南下广州就正式将合久必分的人生戏码搬上了舞台。
庄家两代的人生轨迹是典型的中国式发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仅庄超英自己就是一个人民教师,图南日后成为的建筑设计师也是处于中国社会中被普遍认可和尊重的职业(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在对子女的期待和守护上,除了庄超英作为父亲在子女教育上的孜孜不倦,还有黄玲作为母亲为儿女创造适合学习的环境上所作出的众多努力,她为了保证子女的学习环境,甚至不惜和公公婆婆撕破脸。在这一层面上,甚至连庄超英自己都自叹不如。
如果说庄黄一家代表着中国发展的传统叙事——围绕读书展开人生——那么林宋一家则在传统的中国式人生上,向观众展现出一种属于开拓者所蕴藏的新力量,这种力量不是中国式的,更非是西方式的,它是一种更为普遍的、关于人的生存力量和活力,由寡母独儿的林工开始,在栋哲身上继续发扬光大。
林家父子的这种活力,编剧早在栋哲小时候开始就已经埋下了大量的伏笔。
除了非常明显的收集牙膏皮跳过中间商直接去废品站卖钱、把图南的作业进行知识再售卖之外,关于林栋哲还有一个小段落在我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非常能看出编剧对栋哲这个角色的用心。
第4集,图南已经考上一中,两家父母在聊天,问小朋友以后长大想干什么,栋哲说长大以后想当一位副食品店的售货员,庄老师评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觉得小栋哲傻里傻气的,只知道关注眼前的一点儿吃的。
但当时的庄老师其实并没有觉察到栋哲这番儿童戏言背后的动机,他只看到了职业的大小(甚至隐隐有贵贱之分),却完全忽略了职业选择背后的人性的巨大差别。
栋哲想当售货员的目的是想要让大家第一时间吃上肉,这个选择本身就具有人性上的非常罕有的利他性。
这一段简单的互动在某种程度上为日后栋哲的商业成就埋下了伏笔。真正的商业成功必须要建立在利他性的基础上,商业运营与专注于自身技能发展的职业(比如庄图南的建筑设计师)不一样,它需要极强的洞察人心的能力,而这一种能力,栋哲从很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深谙个中道理。
小时候栋哲就曾经和筱婷说过他是如何与妈妈相处的,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安静一些,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就可以皮一些(大致话术),某种程度上,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多少也还是需要点天赋的,真的非常期待后续成年期栋哲的故事线。
林宋与庄黄两家两代注定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他们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分别体现着泾渭分明的两种中国式活力,而这种活力,是以一个个小家庭为基本单位来凝聚和焕发的,其中支撑起这些小家庭的,无外乎是亲情与爱情。
尤其是上一辈父母对爱情的不同态度,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小一辈子们对未来伴侣、对自己人生走向的选择。
林宋和庄黄两对夫妻关系的截然对比,完美诠释了婚姻中的看见与被看见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对自己、对家庭及对子女的深远影响。
作为婚姻/爱情的完美范本,林工和宋莹这一对简直就是童话级别的存在,这段关系之所以如此稳固和令人艳羡,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基于一个人的角度看到了对方的存在,不是因为林工是工程师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宋莹是棉纺厂职工。
真正的爱总是基于被看见。被看见,很重要。
每次看到林宋两人互动时,比如林工总会记得宋莹的那些唠叨(对电视机的执念、对绿色布料的埋汰之类),比如宋莹对林工单亲家庭的疼惜,我都会想起詹姆斯·卡梅隆蕞喜欢用的一句台词:I see you.
詹姆斯·卡梅隆在《泰坦尼克号》和《阿凡达》(时隔 12 年)里都用到了这句台词,而在《阿凡达 2》里又再次用到,我觉得这句话真正揭示了包括亲情、爱情和友情在内的所有人际关系的核心。
身处互动关系中的两人(或多个)的轮廓必须是清晰可见的,这种清晰性,既指自我的感知和认识,也指被对方所感知,缺一不可。
当宋莹说“我还老觉得,自己刚结婚没多久,林栋哲就这么大了”的时候,一段幸福的婚姻被完美地具象化了。
与林宋二人相对的,是庄黄之间一直处于防备和对抗的婚姻关系,尤其是作为妻子和妈妈的黄玲,她的主体性完全就淹没在这两个身份上。
为什么当宋莹跟黄玲说,你喜欢孩子穿得漂漂亮亮的,自己也一定很想要穿得好看吧,她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闫妮老师演得太好了)?
那是因为这是黄玲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看见了,自己的渴望被明明白白地承认而且被很好地承托住了。
而朝夕相对的丈夫庄超英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黄玲作为个人的存在,他看得到妻子和孩子的妈妈,但却看不到黄玲,他的心里装着自己的父母、弟妹和外甥,却恰恰没有留空间留给自己最亲密的人。黄玲在他的心里,仅仅某种抽象的身份概念而已。
甚至连作为儿子的庄图南也没有看到自己妈妈的存在,在妈妈极力为自己的学习环境争取、不惜与庄家两老硬杠的时候,他也没有很好地维护那个维护自己的人。
正如林工对他说的,任何人都可以怨恨你妈妈,但你不可以,因为妈妈所争的,就是你和筱婷的那碗水。
黄玲自己也说,“那天图南听说我也会识谱会吹琴,他一脸吃惊,他是不是觉得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生下来就成天洗衣服做饭,在院子里种菜”。
虽然童言无忌,也有很多人会把这样的情景看作是家庭美满的一种景象,但这种幸福是以某个活生生的人被抹去个性为代价的。
但同样作为女性的筱婷却多次非常郑重地向黄玲道谢,谢谢她的守护,因为她与总是扮演中立角色的哥哥不一样,她更懂得同为女性的母亲对爸爸庄超英的拒绝、对爷爷奶奶舅舅一家的对抗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虽然被妈妈坚定地守护和选择,但也正因为长期亲身经历着被长辈嫌弃的尴尬,看似情绪稳定的筱婷其实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而这种缺乏是必须由某种非你不可的坚定选择才能够弥合,而在林宋两口子教育出来、安全感爆灯的林栋哲正正能够提供这样的一种确定性。当我知道他两后面要疯狂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多开心哈哈哈
与栋哲筱婷双向奔赴相反的,是庄图南和李佳之间的不断拉扯,李佳其实本质上就是另外一个庄超英,她有自己的家庭包袱,也没有这样的毅力去做出切割,而是选择在父母的压力之下承担起对于她小小肩膀过于沉重的责任,而庄图南在她心里,是排在落户上海、工作赚钱、接回父母的优先级之后的,所以她即使心动,仍然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情,狠心远离庄图南。
在原著中,两人多年后再次相遇,庄图南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和李佳走到一起,因为他担忧李佳会是第二个父亲。两个人能否在爱情与现实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期待他俩后面的感情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