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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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江山图》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又称“千年青绿山水画第一神品”,它不仅是国家一级文物,更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电影《只此青绿》创造了一个机会,使得观众能在影院的大银幕上欣赏此作,静止的画作与动感的光影相结合,全息神作跃然于眼前:壮丽的山河锦绣、从山川到江湖、从繁忙市井到宁谧的山野乡村……满眼青绿明艳,壮阔氤氲的远山近水之间充满乡野情趣和生活细节。
极致的美的背后,是极致的工艺
区别于中国传统大气磅礴、水墨色彩厚重的山水写意,《千里江山图》中山峦叠嶂、层层晕染、轮廓细腻、色彩明艳;远处晕染、近处工笔勾勒。如此之长的画卷,它的构思、布置和写意、包括细节的精描——都是巨大的工程,都不允许有败笔。
这般壮阔之景如何形成于画卷之上?电影《只此青绿》的故事也便由此展开。
在这幅长卷画作上,动静相宜、粗细皆有,展示出了高超细腻的笔工技艺,也显示出早在北宋时期,就已有了不同种类的毛笔。这些毛笔做工精湛,既能帮助作者在画作上完成大面积晕染,也能完成极其细微之处的勾勒;既能写实又能写意。
由宝石颜料(石青和孔雀石)研磨而成的青绿色,是这幅传世神作的主色。矿石颜料在宋代取之不易、价格昂贵,能如此大面积的晕染和堆砌重叠,恐怕只有皇家画作才能承受得起。
在电影中,就展现了古代传统颜料手工业者,在陡峭山壁采取石料的情节。除却艰难的采料、还需将顽石研磨成粉。在缺少机械的古代,这些工序的繁重可想而知。电影用刚劲有力的群舞,突出了取料工艺的不易。
然而,也正是这种取于自然的颜料(至今都很难被仿效),抵御了千年的风霜和寂冷,令这幅画作在千年之后依然色彩灿烂、光华夺目。
《千里江山图》的珍贵不仅在于它的艺术造诣上,更在于它所体现的中国传统工匠价值——篆刻、颜料、织绢、制笔和研墨,缺一不可。
如果没有取自自然、成色惊艳的青绿颜料;如果没有多种多样的毛笔来完成作者不同的笔法;如果没有坚韧细腻的绢来承载并保护这幅巨作,如果没有稳固的墨来帮它抗住岁月的风尘……这幅巨作不会表现得如此完美和稳定。
电影《只此青绿》通过融舞入影的方式,让我们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千年之前,中国传统手工艺者的“工匠”精神,那些默默无名的人和他们曾倾尽心血的付出。所有这一切,才成就了这幅画完美的色彩搭配和极致的意境体会。
寄身于画、独步千载
电影《只此青绿》中有对传统工艺的影像化呈现,也有对作者命运的追寻和探究、电影推测并演绎了《千里江山图》作者王希孟的一生。
令人惊讶的是,王希孟是一位只有18岁的少年,而这位少年,在创造完《千里江山图》再无记载,据说很快就撒手人寰。
年仅18岁的短暂生命,与这幅历经千载而独自灿烂的神作构成了强烈的对比、也留下了难解的谜语。
他何以有如此成熟壮阔的眼界和阅历?何以能拥有如此充沛而非凡的艺术才华?何以能运用如此多变且高超的绘画技艺?他的所有心血乃至生命,就这样被凝固在了这幅传世之作上。
扮演希孟的舞者,在大雨中恣意独舞。舞姿既刚劲又柔美,象征了他在绘制《千里江山图》时所使用的不同笔法;少年对风雨自然那全身心的接触、感受和想象;那种畅游山水的恣意、激情和快活;他任意挥洒、跳跃、腾空而起,又在水面随意而卧、敞开胸襟感受雨水的凛冽……他既敏感又开放、既脆弱又对生活充满着热爱。他的手臂和腿就像笔,在无垠山水间挥洒自如、一笔一笔勾勒着自己心中的世界。
恣意潇洒、坚韧勃发的舞姿象征了希孟在创作时那不竭不止、天马行空、丰沛炽烈的精神状态和能量,这是希孟的创作之舞,也是他的生命之舞,更是属于他的精神乐章。
寄身于画、独步千载,舞者演绎了王希孟在创作上艰难刻苦的求索、磨炼与登峰造极,堪称是整部电影的华彩篇章。
但见青绿足矣
“青绿”也是电影《只此青绿》中最浓墨重彩的角色之一。它虽是色彩,更是写意的高峰。而在舞蹈中,“青绿腰”是一个极高难度的舞蹈动作,看似柔若无骨,实则稳如磐石,舞者必须有极强的肢体控制能力。
片中,画卷上的青绿随着舞者的裙摆而摇曳、这是少年那激情鲜活的体会和感动。
历经千年而不竭的中国传统诗意空间,被完好如初地呈现于眼前,这种穿越千年的灿烂和浪漫;那种寄托于青绿山水之上、对自然对生活不竭的热爱和追求,跃然纸上,见青绿足矣。
王希孟在生前,数次以画进献,却并未得到赏识,也许他短暂的一生中因此有许多失意时刻。然而,他的这幅神作却在之后千年的光阴中,熠熠生辉,成为国宝、藏于皇家,震撼了太多太多人的心灵。
如果王希孟能看到这些,会不会觉得此生不负?
——此画与天地众人共绘,往来者但见青绿足矣。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原创影评,署名党阿飞,转载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