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三边坡”,来一场打工人的异域犯罪冒险
硬要说的话,《边水往事》算是典型的犯罪冒险剧集。
刚从技校毕业的沈星,为了混口饭吃,投奔在“三边坡”当包工头的舅舅。年关将近,舅舅为了追讨工程款,在武装内战封锁区失踪。沈星急于给工人们发工资,向坝子哥抵押了工地财物,背上巨债;同时,沈星为了寻找相依为命的舅舅,向昂吞打听消息。昂吞见沈星无权无势,杀人嫁祸给他。
沈星由此得罪猜叔,被迫卷入“三边坡”多方势力的利益博弈,历经生死考验、冒险求生。为了打工还债,沈星成为猜叔手下一名“边水司机”,为深山中的各方势力运送物资。
沈星“跑边水”的过程之中,逐步深入险境,渐渐逼近罪恶漩涡。在“三边坡”这个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性格鲜明的各方人马次第登场,为追逐利益时而合作、又时而背叛,处处暗藏危机,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生存法则,上演一出惊险刺激的犯罪冒险大戏。
1、现实主义的虚构异域世界
“三边坡”的当地人见面时,会双掌合十,相互问候“瓦萨哩”,意为吉祥如意。事实上,这是剧集自创的一门语言——勃磨语。
导演老算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剧中所使用的勃磨语,并非生编硬造,而是专门邀请语言专家,以国人熟悉的语言为基础,创造的全新语言体系,其中包括17个声母和7个韵母。
除了原创的勃磨语以外,剧中还使用了云南话、四川话和广东话等多地域方言,通过细节丰富的地理人文环境和浓郁鲜明的美学风格,《边水往事》不光建立了直观呈现的物质空间,还构筑了包含社会规则和风俗习惯在内的原住民精神空间,由此打造出“三边坡”这样一个繁茂与衰败共存的异域之地。
正如导演老算所言,他把这个构思的过程,当成一场游戏:
“我会先去想象它的地理环境和气候,这两样滋生出原住民的生存方式,也为道具的设计提供了最基础的逻辑。比如,磨矿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桶?因为没有树荫,水很重要,所以工人需要有大量的桶接水。同时,这个地理环境又决定了在这里干活的人肤色很黑。但另一个伐木场的工人就不这样,他们的特点变成了长衣长裤,因为要防蚊虫。”
《边水往事》虚构的这个纷繁复杂的异域世界——三边坡,有鲜为人知的黑白行当,也有各怀鬼胎的芸芸众生,在极致的戏剧情境中,凸显极致的人物张力。
2、激烈反转的人物关系
我在观影看剧的时候,最怕那种“假热闹”的类型。
什么是假热闹?就是飙车枪战悬崖炸弹之类的,就跟不要钱似的,哐哐哐往故事里塞,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人物关系还在原地杵——开头是啥样,结尾还是啥样。
在这方面,《边水往事》着实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剧集开头,在高密度的情节线中,迅速铺展人物关系网:沈星和舅舅沈建东相依为命的亲情,沈星和工友郭立民的患难友情,以及沈星通过舅舅认识提潘和昂吞,由此铺开“借债”和“找舅”两条任务线,而提潘和昂吞这两个角色,一开始都看似帮助沈星,随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将沈星置于死地。
尤其精彩的,是沈星和但拓的关系反转。
昂吞为了隐瞒假酒的秘密,杀害但拓的弟弟,嫁祸给沈星。因此,但拓一见到沈星,就痛殴他,更要杀了他为弟弟报仇。但拓的老大猜叔下令,将沈星沉入河中淹死。但拓在沈星的辩白中,觉察昂吞的嫌疑,为了避免死无对证,但拓潜入河中救起沈星,从开始的杀他转为救他,这是第一重反转。
猜叔有意保住昂吞,但拓不敢违抗猜叔,于是暗中逼迫沈星杀死昂吞。沈星不敢下手,转而提议,让买昂吞假酒的人发现造假,就能借刀杀人。因此,沈星和但拓为了除掉共同的敌人昂吞,暗中合作成为同伙,这是第二重反转。
计划成功后,昂吞死了,但拓怕猜叔发现实情,决定将沈星交给债主四爷,借此灭口。两人从合作变成背叛,这是第三重反转。
猜叔觉察但拓和沈星的密谋,逼迫沈星说出实情,沈星一口咬定不知情。但拓得知沈星宁死都不肯出卖自己,被他的仗义感动,向猜叔求情,买下沈星的债务。沈星为了还债,由但拓带着跑边水,两人从仇敌变成兄弟,这是第四重反转。
值得注意的是,沈星和但拓这四重精彩纷呈的关系反转,仅仅是前面两集的内容,想必后续情节还会产生进一步的化学变化。
除了但拓以外,沈星与猜叔的关系也充满变化的趣味。
在“鸽血红”的单元中,猜叔原本将沈星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让毫不知情的他进入危机四伏的磨矿山。没想到,沈星猜到这一趟边水的真实目的是红宝石,他不仅没有趁机私吞,反而历经千难万险,将红宝石交给猜叔。至此,猜叔才真正将沈星当成自己人。
《边水往事》中这样动机充分的人物关系变化,比比皆是,通过出人意料的关系转变,构建出跌宕起伏的剧情结构。
3、善与恶的交融对立
三边坡鱼龙混杂,每个人都面临着不同的生存困境与人性选择,展示出包含善恶两面的丰富形象。
猜叔作为达班话事人,在多方势力争斗中运筹帷幄的,虔诚礼佛,却行事果决狠辣。他保住昂吞的目的,是让他成为假酒事发后的替死鬼,让自己这个幕后黑手完美隐身,堪称腹黑。可是,当他发现沈星为自己拼死带回红宝石,那一刻的动容又似乎恰如其分,令人捉摸不透。
但拓看起来是那种典型的铁血硬汉,做事冲动,对人对事都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线外是外人,过了线就是兄弟。因此,当初他想杀沈星是真,可是后来沈星在磨矿山失踪,他心急如焚也是真,在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将沈星当成了死去的弟弟。
至于宝石开采商吴海山,坐拥磨矿山宝石矿场,笃信命理,看似儒雅,为人和善,实则心机深不可测。表面上,吴海山与其他唯利是图的矿主不同,允许村民到矿场捡漏,乐善好施;然而,为了得到价值连城的红宝石,他也可以冷酷地剖开小孩子的肚子。
我特别喜欢条狗王安全,那种油滑伶俐的市侩小人物形象,充满蓬勃昂扬的生命力,在三边坡的西边宝石市场如鱼得水。
王安全在买老孙的劳力士时,将袋子里三分之一的钞票换成假币,在老孙找他还钱时,狡猾地将他扔给老大处理。然而,当王安全发现,老孙在老大的折磨下精神失常,脸上闪过极为复杂的神情,有惊讶,也有歉疚,用衣服盖住老孙脏污裸露的躯体,充分展露出人性的复杂。
在三边坡这样危机重重的险境中,既有叵测阴险的人心,更有至真至纯的情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自然就是本剧的主角沈星。他单纯懵懂,却有点小聪明,“枪顶头上不卖人”,有着发自本心的重情重义与正直善良。
在“鸽血红”这一单元,沈星带着红宝石想方设法闯关,自身难保,却出于善良的本性,为一对乞丐姐弟买了盒饭。这一善举,正好被僧侣看到。因此,当沈星在关卡被拦住刁难时,他们不仅没有揭穿他的假身份,反而出面为他疏通。沈星正是由于此前无心的善举,才顺利带出红宝石。这样充满巧思的人物塑造和情节推动,显得真实可信。
这些善恶难辨的众生相,为我们构筑起一个充满流动感的真实世界。各个角色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多重情感纠葛,也让这些灵动的人物群像变得更加鲜活。
让我想起道家思想中,有一句恰如其分的总结:“清乃本之源,浊乃混之体。”
在三边坡这种龙争虎斗的混乱之地,人人都为了利益和生存展开殊死搏斗。然而,越是黑暗的夜,才能越发彰显星光之璀璨。当这场犯罪冒险注定危机四伏,善良反而成为格外奢侈的选择。沈星能否保持这种本善的赤子之心,而其他充满魅力的复杂人物,在后续的剧情中,又会如何权衡正与邪的天平,实在让人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