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 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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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诗学》中提及“怜悯与恐惧”的悲剧理论,当一个正直善良、勤劳可爱的主人公遭遇到“ 不应该遭遇的厄运 ”,这会激发出哀叹、悲伤、恐惧,甚至是愤慨。这是悲剧性审美激发的一大主要逻辑。
放在《逆行人生》里,“怜悯与恐惧”本应发挥作用:我们看到高志垒失业的同时,父亲重病、女儿失去更好受教育的机会、房贷无法还起,我们本应为他的遭遇悲伤!我们看到善良对待下属,主动替犯错晚辈擦屁股的小组长被裁员,我们应当为他的不幸哀叹!当我们看到昔日的同事、领导、兢兢业业十余年的程序员、同济大学高材生来老东家送外卖,我们本应恐惧这样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有朝一日一定会砍在我们头上!当我们看到老扣、高志垒为了赚钱,为了抢单王而不顾生命,我们本应愤怒,愤怒为什么他们被逼到如此地步!
但是很遗憾,这在《逆行人生》里统统都看不到。导演刻意把一个底层人的苦难喜剧化,让观众在影片里笑出声。
朋友们,我们不该笑。我们不应该因他人的苦难而发笑。
《逆行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它明明摸到了表现真实现实的门槛,但却又畏手畏脚缩了回去,朝着资本主义、朝着个人异化、朝着自我规训点头哈腰。
为什么高志垒的70万拿不到手?为什么走劳动仲裁走不动?堂而皇之侵犯劳工的利益,你导演为何不讲?
外卖小哥牺牲安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赚钱。资本的异化昭然若揭,你编剧为何不再深一笔?
从互联网公司,到外卖小哥团体,每个人都在疯狂内卷,几十人拼命抢一个单王,这剥削的故事,你们为何不说?
朋友们,我们来算一笔账好不好?
外卖站点单王只有一个,奖金2500元,而全站为了要争取这一个奖金名额,他们需要在一个月,一天,最后的两个多小时里面,多跑出多少单?他们总和所付出的劳动,必然比2500元大,而公司,只需要向单王一个人,支付2500元的奖金。
那么别人的努力呢?别人为了争抢单王多跑的单呢?他们付出的劳动和创造的价值,被谁拿去了呢?不断的内卷,不断的学历贬值,不断的加班加点,换来的只能是劳动力价格越发低廉。而当劳动力总体趋于低廉的时候,劳动者的利益就愈发渺小。你诚然可以通过个体的努力,让你奴隶一样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但后面呢?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朋友们,劳工异化,失业浪潮,小人物的悲剧,电影史中对这些主题优秀的表达不在少数!1936年查理·卓别林的《城市之光》,1948年德西卡《偷自行车的人》,都是电影史上著名的先例。若是觉得这些外国影片环境和年代不同 难以比较,那么同样是今年的,大鹏的电影《年会不能停》,去看看人家是怎么描写职工下岗,怎么刻画大厂裁员危机的。那部电影也不能算完美,但至少他把该点的问题点到,而且有自己的思考,还做到了有喜剧感笑中带泪!你若是觉得我有拉踩嫌疑,那么徐峥自己的《我不是药神》,就是描写小人物苦难的最好先例!
但可惜,不一样了。
高志垒的故事,前20分种,就是林冲的故事。他善良,但他被逼无奈,他本是好汉的苗子!
我们看到了苦难,却没有看到好汉。我们看到的,是被侮辱被损害,却依然默不作声,逆来顺受的人。
朋友们,让我以 马丁尼莫拉,一位德国牧师、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的小诗做个结尾吧!
“纳粹杀 时,我没有出声 因为我不是 员;
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出声 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然后他们杀工会成员,我没有出声 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我没有出声 因为我是新教徒;
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 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