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导演和女性主义-5：穿越85年的偶遇X对话

桑拿女性私语@奥林匹亚2

有趣的是缘起玛琳黛德丽。

玛琳黛德丽式布光成为1930年代好莱坞第一个黄金时代的象征之一。她并不完美的面庞闪闪发光似点亮了全世界，连同她风靡至今的中性装束。

玛琳·黛德丽（1901-1992）德国，1930年代与来自瑞典的嘉宝分庭抗礼。

高大的德国女人Leni Riefenstahl（1902-2003）以德国高山电影的演员出道，被誉为高山皇后而进军好莱坞，若不是遭遇同胞玛琳黛德丽的激烈竞争，她可能会一直留在好莱坞持续表演生涯。

Riefenstahl主演高山影片The Big Jump（1927）。赤足攀爬绝壁，挑战男性世界固有观念。

Riefenstahl在好莱坞推崇的性感女神游戏中败下阵来，从此激发她由摄影机前转到摄影机之后。

德国高山电影之父Arnold Fanck（1889-1974）成为她的导师，高山电影的雄伟壮美奠定了Riefenstahl的导演美学基础。她1938年执导的纪录影片《奥林匹亚》运用镜头下男性之美赞颂人类的生命和意志，所开辟的纪录影片技法及风格至今仍然是业界标准。

左：Leni Riefenstahl（1902-2003）德国，1938年执导《奥林匹亚》。右：Anna Hints（1982-）爱沙尼亚，2023年执导《桑拿女性私语》

一组德国男运动员奔跑及芬兰浴裸镜不过是1938年纪录影片Olympia 2的序曲，整个sequence不足两分钟。

Olympia 2，1938。森林逆光。薄雾光柱之间，水波男孩跳跃激荡。乃影史教科书级别，今天仍被广泛采用。

相隔85年，

男孩们，

女人们都涌进了森林桑拿屋。

女人们的烟熏桑拿屋象征传统，给女人们呵护慰藉，也带来束缚。

桑拿女性私语，2023。影片初段的桑拿屋全景，五位裸体女人在林间雪仗嬉戏。森林桑拿屋是女人们的精神圣殿。

踌躇满志的精英少年，至多20岁，对未来的灾难全然无知。

Olympia 2，1938。历经一战的巨大破坏，同时期欧洲的电影技术落后于好莱坞不少，德国电影人在拼命追赶。

爱沙尼亚过往近千年里，被北欧列强/德意志/俄罗斯/苏联反复吞并/统治/占领，1991年脱离苏联再次独立。进入21世纪也得依靠加入北约及欧盟寻求保护。

片中成长于苏联时期的爱沙尼亚女人们，50岁，饱经磨砺。控诉社会并嘲讽自大的男人时不惜让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有无借以批判苏联，影片模糊处理）

桑拿女性私语，2023。狭小昏暗的桑拿屋内，经常呈现高光比的女人四肢特写。面部刻意隐去，须借由肢体代言女人们的生命与抗争。

少年伙伴将来也一同奔赴生死战场。 德意志第三帝国时期征兵动员率一度达全球最高的25%，7000万人口中有近1700万人入伍。

Olympia 2，1938。如果此场景出现于新浪潮前后，被解读为gay的情谊毫不为过。但是在1936年的德国，真的木有。

狭小芬兰湾对面的芬兰仅相距80公里，爱沙尼亚人更相信自己是北欧人。

一头金色长发的Kadi Kivilo是影片中桑拿屋的主人，是桑拿私语的召集和见证者。

同时也代表所有女性倾听者。

共有十三位女性出镜。

除了削发的Elsa Saks有少量清晰面部画面以外（处于隐私保护，她的面孔和身体也无法对应），Kadi Kivilo是全片唯一的肖像X身体X身份能被清晰辨认并重点刻画的女性。

桑拿女性私语，2023。女人之间的倾听与倾诉：削发的Elsa Saks讲述自己成为拉拉的心路历程。

数十位摄影师参与片长近220分钟《奥林匹亚》的拍摄，36岁的Riefenstahl担任编导剪和制片，显示了她的超人意志。 男孩桑拿屋对男性的赞美：

Olympia 2，1938。如此镜头角度颇有新浪潮的思维。法国影人虽然被标榜领衔1960年代新浪潮运动，但是一战后的欧洲就开始持续奠定思想理论基础。

2023女性桑拿屋第一镜：对女人和母亲的礼赞。

桑拿女性私语，2023。

这些男孩并非无名少年，文献和卷宗一定记载了他们的名字。 狭窄的桑拿房内，他的目光似眺望不可知的远方。穿越二战的堑壕，再越过冷战的柏林墙，抵达21世纪的波罗的海。

Olympia 2，1938。这位少年不知葬于何时何处。

姐妹们隐去了面孔，仍然是Kadi Kivilo为sisterhood代言。

桑拿女性私语，2023。象征性镜头：身体与头颅。

德国在二战中阵亡军人达550万人，平民也死亡超500万人。 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知他是否活着熬过战争：

Olympia 2，1938。桑拿屋里少年灿烂的笑容。白桦树枝的抽打也并未驱走魔鬼。

Kadi Kivilo最美的一个镜头，还是略仰特写：深情凝望共命运的姐妹。

桑拿女性私语，2023。Kadi Kivilo的蓝色指甲很漂亮。她在片中更换了几次指甲油颜色，影片经过几年才制作完成。

沐浴男孩将来就是浴血战士：

Olympia 2，1938。特写技法已常用。可以想见东线战场上，鲜血在他脸上流淌并并凝固。

桑拿屋女主人的略仰面部特写及大特写是否触及了她的灵魂？ 她的脸浸润在水汽中，皮肤如此粗糙，这是真实的女人。

桑拿女性私语，2023。Kadi Kivilo面部大特写

女人们的互相抚慰。 和85年前男孩桑拿屋一样，在此并无拉拉暗示，只有sisterhood。

桑拿女性私语，2023。高光比X逆光，静谧神圣。

女人桑拿屋里，坦呈肥硕而松弛的女人身体，清晰的纹理，可感到体温和皮肤的呼吸。

影片撼动人心正在于此，抵近并不美丽的女人。她们甚至从小以自己的外表羞愧，承受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影片更多是做了形式探索，来阐述旧的主题。

就连法国新浪潮的一众大师们，戈达尔/候麦/特吕弗/阿伦雷乃等等，甚至反电影反戏剧化的布列松，他们批判好莱坞但却没有放弃基础游戏规则，都选用了绝代佳人作为女主角。

桑拿女性私语，2023。女人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讲述。

2023年，在狭小温暖的桑拿屋里，我们触摸到了女人肌肤。

桑拿女性私语，2023。女人掩面控诉。白桦树枝条能驱走她的羞耻。

大光圈，虚焦，逆光，光斑，水汽氤氲如梦幻之境，

女人们呐喊般地吟唱：让汗水带走所有的痛苦与恐惧。

桑拿女性私语，2023.

想距85年，

男孩们，

Olympia 2，1938

女人们离开了桑拿房。

多舛的命运仍将续演，

男孩们暂未坠入万劫不复。

而对女人们来说，泥泞中蹒跚已是日常，

所以她们渴望净化自己的身体。

桑拿女性私语，2023。跨越冬夏，大远景收镜。爱沙尼亚超过50%的森林覆盖率，至少能给女人们一片净土疗愈。

闪回：罹患癌症的Maria Meresaar是最初的故事讲述者之一。

影片发行时她已经离世。

桑拿女性私语，2023。Maria Meresaar的画外音：我没有子宫，没有卵巢，甚至没有了一部分乳房。我的很多器官都被切除了，但是我的灵魂无法被切除。

Anna Hints：您是全球女性导演的先驱，但是您的影片没有为女人发声，而借雄伟壮美的画面渲染了男性主义。您的电影是否加快了战争的到来？

Leni Riefenstahl：我的导演生涯在高峰噶然而止跌落谷底长达60年。我快100岁还潜入印度洋拍摄我毕生热爱的纪录影片。我不就是女人毕生抗争的符号？

Anna Hints与Riefenstahl的灵魂对话

Anna Hints：您真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一定是拜高山运动所赐。但是您镜头下漂亮的男孩们可没有躲过厄运。您的电影创造了一种壮丽的假象。

Leni Riefenstahl：女人和男人一样，遭受磨难是必然。如同战争也是必然的。您祖国周边的战争不已经持续了两年？实际上您的祖国已经卷入了代理人战争。

两位女导演都颂扬了生命的美丽和力量。

ps：先进的电影技术带来女人桑拿屋生动影像。手持高清设备能够在窄小环境游曳自如，尽情开合。 摄影小哥是要把镜头当做雷诺阿的画笔，不过丰满的浴女已不再年轻。

桑拿女性私语，2023。摄影指导：Ants Tammik（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