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存在”悖论下的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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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部电影的这个晚上,好巧不巧我奶奶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最近在北京过得怎么样。奶奶不懂我在北京干什么,只知道我离家很远,她在电话里叮嘱我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去问问观音菩萨,菩萨会给我指路。奶奶不知道北京这个地方什么样,只知道照顾不到我,只能拜托菩萨。我觉得我和电影里的阿良很像,从小就离开了家。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奶奶和妈妈在拜神明,可是我从小就不相信神明,至今也是。考研那段时间,奶奶说考前要去拜一拜菩萨,让她保佑我。可是菩萨既不会帮我背马原,也不懂电影史论,就更别提英语一了,毕竟菩萨不是洋神仙。那菩萨到底能帮我什么,或者说她帮到了我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闽南所信奉的神明依旧是大人们之间的一场游戏,或许未来我会改观,但之前现在不会。
谈回电影本身。卢家作为神明之家为诸多投石问路的人们指明了方向,促成了他人的幸福与成功。然而这个被人奉为与神明之间沟通的桥梁的家庭却残破不堪。一个爱赌博又年迈的爸爸,一个身体机能出现问题的妈妈,一个人生不断经历失败的哥哥,一个勤勤恳恳的姐姐和一个离家多年的导演本人。妈妈、爸爸、哥哥每天都给神明上香。妈妈祈求家人平安阖家圆满;爸爸希望神明给予指示让他赌博中大奖;哥哥作为神明的传声筒,一边为乡里人指引道路,一边也在为自己坎坷的命运求个结果。
然而他们所信奉的神明辜负了他们。妈妈的上香没能阻止丈夫的衰老,爸爸的看香也没能为他带来好运,哥哥所祈求的风调雨顺也换来了一场涝灾。可即使这样,一家人依然对神明忠贞不渝。阿良作为一个家庭的观察者,并没有和神明有过多的交集,因为从妈妈的口中我们可以知道阿良今天的成功都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而不是神明的保佑。八仙桌上供奉的神仙们好像只负责把人们的心收走,却没有义务换给它们的信徒们。
而当阿良这个游子归家以后,仿佛把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重新编织在了一起。在这部电影中有许多情节表现出了阿良重构这个家庭的过程。哥哥在果园里坦言如果没有阿良的帮助他也不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父母亲如果没有阿良的归家也不会想要去拍遗照,而妈妈如果没有阿良回来也不会这么想去台北,想去看一看耳中的大海。事实上阿良在这个家庭中起到的联系情感作用比神明要大得多,甚至一向沉默寡言的爸爸都开口麻烦阿良想吃一碗烧仙草。随着父亲的病重去世,这个家庭也在摄影机的记录下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句号,并坐上了路过大海的那趟捷运。
有许多人把这部电影和大陆的《四个春天》做比较,都从属于“私电影”的概念,甚认为这是一部台湾版的《四个春天》。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类比。《神人之家》和《四个春天》两部影片所在场的文化背景有着极大的差别,同时家庭背景也相互区分。虽然两部电影从稍宏观的角度看都是在讲述一个家庭在时间的流逝中发生的变迁,然而作为地域文化不同的两部电影背后所产生的亲缘情感逻辑是完全不同的。《四个春天》更像是一个完满家庭的自传,而《神人之家》却更像是一封残破的家书。
依托神明来表述家庭情感的更迭,这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神明眼下的孩子来说是十分具有共鸣的。也许导演也怀揣着和我一样的观点:神明不在世,无人似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