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基里安·诺兰

诺兰的电影,只要能看,没有错过的理由。
对于这部的主题,笔者一直有个疑惑,相比前几部他的作品,要么是星际穿越、盗梦空间,乃至于信条这样的超先锋科幻电影;要么是像新蝙蝠侠三部曲这样的充满想象空间和赛博朋克感的漫改电影。
为什么这次会选择拍一部上世纪50年代发生的关于“过气”武器原子弹的故事?在看到主演后,我的疑惑大体得到了“解决”:基里安·墨菲,诺兰20年来的御用男配角,以诺兰阅遍顶级演员的经历,还是被基里安深邃的蓝眼睛“迷倒”。当然,我们不玩饭圈那一套,但必须承认的是,笔者也曾被蝙蝠侠阿卡姆疯人院中那个禁欲系学院派医生“迷倒”,他出场短短几分钟看了足足十几遍。

这就是那种演谁像谁,即便只出场几分钟都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演员。对于这样的好演员,诺兰肯定也一直对不能让其担纲主演感到心中愧疚,这不仅是他的损失,也是影迷和电影艺术的损失。
于是,奥本海默诞生了。
在笔者看来,这是诺兰完全为基里安墨菲量身打造的角色:一个心思既细腻又敏感,擅长妥协又拥有自己的信念、看似学究同时也是情场高手、低调内敛但富有组织才华、智商顶尖却能成人之美(让别的比自己更聪明的科学家在合适的位置得到更好的发挥)的极为复杂的理论派理工男。
这个角色,甚至可以认为是蝙蝠侠中变态医生的全面升级版。
相比之下,星际穿越的男主是实操能力极强的“动手”系理工男,马修奥康纳的形象无疑更为合适。巧合的是,在本部电影一开始,基里安饰演的奥本海默就忙不迭的拒绝了隔壁实验物理学家劳伦斯的实操邀请,回到自己的教室开始了理论推演。
是不是巧合,自然只有诺兰自己心里清楚了。

除了基里安·墨菲,本片的卡司阵容非常强大。小罗伯特·唐尼是典型的奥斯卡级老戏骨,此人接到诺兰电话时,诺兰直接告诉他,你不是奥本海默。当他听说由基里安墨菲担纲主演,只能说一句:it makes sense。
女主艾米丽·布朗特当年在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中和安妮·海瑟薇飙戏的镜头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马特达蒙,又是这厮,换了个发型我竟然没有认出,这个全片最标准牛仔美音的演员看上去极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
回到影片本身,乍一看,诺兰的处理未免有流水账之嫌。从洛斯阿拉莫斯之前在学校里工作的奥本海默讲起,期间穿插着一些他早期在欧洲游学的经历,比如在荷兰呆了六周就可以用荷兰语教量子力学的课程,在德国和海森堡的交流,私下里在女友家中“坦诚相对”,“自学”梵语等。
几个片段下来,一个颇为风流的顶级学术专家的形象跃然“幕”上,但由于要说的太多,每个片段都很短(短的甚至只有几十秒),会给观众带来一定的琐碎和很难抓到重点的感受。
但这种阵痛,是欣赏所有好的艺术作品的必经之途。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也没有在一开始就吼出那震撼人心的欢乐颂。
在笔者看来,本片中诺兰处理的最好的,是把大人物拍出了普通人乃至小人物的感觉。
我们一直说,有些地方的历史都是关于wgz的帝王将相,荧幕上的形象也无非是走极端(“好”的和“坏”的)。而有更多人文关怀的西方艺术作品,早就开始了以小人物的视角观察时代的变迁。而在这里,诺兰拍的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但通过更富人性关怀的视角,让大人物无限“缩小”,将其还原成日常生活工作中的那个有着七情六欲和各种麻烦的普通人。
运镜方面,他总是给他基里安近景,突出展示其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当然,基里安的精湛演技也当的起这样的“无死角”考验。近景和“大头照”,会大大拉近被拍摄的人物和观众的距离,也就失去了大人物被簇拥被隔绝于普通人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距离感,一下子将其拉下了刻意营造的“神坛”。
在剧本,或者说情节上,诺兰也几乎没有安排奥本海默光鲜亮丽的伟光正情节。最典型的,是几乎没有那种震撼人心的“正能量”演讲。在原子弹轰炸日本之后,奥本海默前去给激动的观众演讲。在基里安的演绎下,奥本海默既想迎合那种亢奋的情绪,又交织着内疚、无言的痛苦、隐隐的喜悦(毕竟是自己的成果)、茫然(已经无法判断是对是错)、自我怀疑等各种复杂的感情。诺兰,则适时的逐步突出观众欢呼声中尖利的一面,让人仿佛坠入永恒之火不灭燃烧的地狱。
被原子弹轰炸的长崎和广岛,此时正是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
不仅没有伟光正情节,诺兰还将大量笔墨花费在了奥本海默的战后审查上,曾经的大英雄,如今被“讼棍”们围追堵截,狼狈不堪。
这其中有诺兰对战后麦卡锡主义的反思,也有对各种政治思想和流派的见解。这一段拍的尤为冗长,几乎占到了全片的一半左右。在我原本的设想中,洛斯阿拉莫斯之后的剧情应该会一笔带过。没想到诺兰竟不依不饶的拍了一个多小时,而我竟然也看到津津有味,欲罢不能。现在想来,大概有以下几个原因:
让我深刻领略了美国“讼棍”的厉害之处。调查委员会,特别是罗杰律师对奥本海默上千页资料事无巨细的详细了解、严密而环环相扣的问讯攻势、以及迅速抓到对方语病和漏洞的反应能力,都让我深刻的意识到,美国这个建立在诉讼上的国家是如何运行的。这样的“讼棍”,在不强调程序正义的地方看起来麻烦多余又可恶,但如果没有这种不厌其烦,交叉验证、逻辑严密的法律调查程序,美国和那些只要皱一皱眉头就能让人掉脑袋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是麦卡锡主义对far-left和com的风声鹤唳,美国仍会给予被怀疑者自辩的机会,即便真的“罪名”成立,也没有一个美国的西伯利亚去流放他们(最大的惩罚是和奥本海默一样丢了工作并在部分人眼中丧失了一定的名誉,但相比)。
btw,诺兰一开始对left运动的描述,在我看来也是中性偏负面。
本片中,奥本海默的妻子不像是女主,最重要的配角反而是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资深政客路易斯·施特劳斯(这又是一个典型的德语姓氏,二战美国简直是一大票德国后裔在坚决打德国人)。据唐尼的采访,施特劳斯和奥本海默的关系,就像《莫扎特传》中莫扎特和萨列里的关系,萨列里对莫扎特极为嫉妒,但又无限崇拜,是最“懂”他的男人。在本片中,诺兰也这样设计,让最“懂”奥本海默的施特劳斯说出奥本海默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具体是什么小心思,大家自己去看吧),又将奥本海默人性的复杂纬度推上了一个台阶。
但无论奥本海默的人性有多复杂,基里安都靠着演技不露声色的呈现了出来,仿佛就是原子弹之父本尊。

本片中,也有不少需要一丢丢西方智识背景才能意识到的彩蛋、
诺兰是经典片的忠实粉丝,上述莫扎特传就是诺兰要求主要演员们去观摩学习的样本。在原子弹扔向福岛之后,影片中出现的背景音乐,笔者乍一听颇像莫扎特绝笔作requiem中laqrimosa的悸动人心的小提琴,在前文提到的观众的地狱般的尖叫声的演讲,也像是凛冽无情的审判之日,罪人们在地狱中的无望哭求。
本片中最具西方神哲学意味的,无疑是奥本海默给原子弹试验取名trinity,即至高三位一体。原子弹的出现,意味着人类掌握了上帝的力量。在随后的原子弹试验爆炸中,诺兰在无声的背景中使用了极大的强光。毫无疑问,他是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这就是上帝才能创造的之光,从一切最深的寂静中冲破无限黑暗的创世之光。
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Deus fiat lux et facta est lux
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奥本海默。
突然发现,诺兰确实有很多理由为原子弹之父拍一部电影。但这也是我对本片最不满之处,奥本海默确实重要,但其他人也不逊色。为什么只给恩里克·费米这点镜头(还有一点,就是牛逼的xx局给原本赤裸相对的女方p上了一件衣服,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