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的中年危机

是的，俺们TD S1就是中年直男的婚姻故事。

“I wouldn’t say True Detective is even a show about ideas as much as it’s a show about intimacies,” he told me.“The forced intimacy of two people sharing a car, the intimacy of connections you don’t get to decide. I write best about people whose souls are on the line. Whatever we mean when we use that word. I certainly don’t use it in a religious sense. But the essence of who you are—that’s on the line. At its simplest level, everything I’ve ever written about, including this and Season One, is about love. We transpose meaning onto a possibly meaningless universe because meaning is personal. And that question of meaning or meaninglessness really becomes a question of: What do you love? Nothing? Then you’ve got a good shot at a meaningless existence. But if you love something—how do you love within the necessities of life and the roles you have to play? I can see that that’s been one of the defining questions of my adult life and work: How do you love adequately?”

最近在拜读Nic Pizzolatto的《真探》S1剧本，网络上能找到的有1，2，5集。整体感受是，TD S1凌驾一切的是男性气质，以此为主导，对众生进行犯罪画像（profiling），也就是对号入座。

一开始，编剧想让马修·麦康纳演Marty，伍迪·哈里森。实际上的结果，交换角色之后反而达成微妙平衡，麦康纳的“拉斯特”个子更高，而哈里森的“小马”则更讨人喜欢。

主导《真探》的是男性愤怒——不受约束的愤怒是无法被纳入家庭或系统框架的，因为它不能被规训，被鼓吹为一种尊严或者骄傲。这样的切入角度是究极二元的。男性愤怒要么正义地发泄出来（在法律灰色地带滥用警察暴力）；要么不当受阻（堂堂警官鬼混回家，假扮忠实的老公）。依此，产生悖徳，例如Marty屡次出轨，导致婚姻破裂。更甚者，产生犯罪、性变态，例如不厌其烦描绘的极端罪行，涉及诱拐女人儿童的网络。犯罪的仪式性和系统性是整个男性愤怒叙事的重要一环，作为正义一方混沌的倒映。

无论正反方都明里暗里美化这一类型男性气质的过剩。潜台词可能还包含对婚姻关系的指控，因为它就像家庭一样束缚了男性气质自然的舒展，哪怕它能带来慰藉（我们甚至不知道慰藉是否是真实的；Rust的女儿，还有Marty的家人，男人们在削足适履中吃尽苦头）。

就像愤世嫉俗的Rust宣称的那样：异性之间对彼此唯一的作用，就是完成生育的任务，而没有真正的联系。故事里，我们看到的女性，都来自家庭，或渴望稳定的、世俗的亲密关系。这些女人欲求的，是反男性的，也是反自然的。贯彻正义需要决裂的决心，对坦诚相对的诚恳。这样与女人划清了界限的男人，才能壁立千仞，才能守护真正的弱者，也就是孩子。孩子非常纯洁，不同于女人，不会施加社会的种种压力，也绝不会是人性阴暗面（嫉妒，诱惑）或软弱面（慰藉，驯服）的共谋。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是的，大部分硬汉片都是这个逻辑。

这么说来，与其说《真探》S1是犯罪或探案类型片，不如是套着一个性和暴力的壳子，在讲两个男人如何度过他们的中年危机。这两个男人，Rust和Marty，观众凝视他们的苦难，他们则凝视其他人和自身的苦难。两个男人compare notes，相互搀扶着，走上回溯和侦破的灵魂之旅，顺道收获一箩筐正义执法者的道德满足。

（看吧，互相搀扶）

就拿第八集“Form andVoid”来说。这个剧终集讲的就是，一切在走向融聚，和解，“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两个老白男对自身过往关系和所犯错误进行了坦率的总结性对话。Rust对Marty的态度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满嘴刻薄的酸言酸语，显得成熟不少。Marty则学会紧紧攥住生命中重要的事物，对他关心的人不吝温柔。脾气火爆manly men在遭受屡次三番的打击和挫败后，终于开始自我反省。不仅是台词的文明程度，演员的神态和肢体语言，都变得细腻柔软了，要知道这俩人除了拌嘴就是互殴，层层变化体现了演员高超的表演功底。南辕北辙的两位男性，从身为战友和共犯关系之间的拉扯，升华为离异夫妻磕磕绊绊的复婚之路。

神奇的是，看似最粗糙生硬的男人之间的碰撞，如Marty和Rust这般彼此矛盾的人性之间，也能建立超越经验和语言的链接。纵然Marty被戏弄为语言退化（Rust提到的是sentient，被Marty听成scented meat，a.k.a腌肉?），他能通过阅历和脑筋来与满腹高级词汇的Rust切磋。男性社会交际的某种原始逻辑是，一起流过血永远比一起睡过觉更bonding。另外，《真探》S1通过暴力触碰神恩的叙事，让人联想起弗兰纳里·奥康纳。《真探》里刻画的角色，看似离经叛道，又暗含着对基督教机构腐败的批判，其实底色还是挺主旋律的。

我看完《真探》S1，最大的take-away还是：Nic Pizzolatto以“不xx就出不来的房间”进行示范写作。谢谢直男，学到了！官方今天敢开订婚玩笑，fangirl明天就敢把男性同性情谊（homosociality）*当成queer-coded*来拥抱。恐怕正因为Nic是个男人，他写的男性互动十分迷人，充满力量的制约与对峙。对我们这种火眼金睛的fangirl来说，消费男性气质的主要吸引力在于，看硬汉变whumpie*，所有过犹不及都变成一种情色的代偿。

（图片来自Grantland）

注释

*Whumpie：饱受折磨可怜兮兮的角色

*Homosociality：同性友爱，与异性社交相对（参见EveSedgwick的Between Men: English Literature and Male Homosocial Desire）

*Queer-coded：酷儿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