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还是我少年时的那个江湖

武侠,是少年英雄梦,而人人始终是少年。
立秋刚过,暑气未消,一部武侠、探案、悬疑类电视剧吸引了我的目光。一座莲花楼,一场江湖梦。从一桩桩离奇案件开始,云谲波诡、云迷雾罩的案情,鬼哭神嚎、驰魂夺魄的氛围,尸横遍野、阴森可怖的布景,魑魅魍魉、相继登场。故事伴随一座莲花楼的横空出世拉起大幕,李莲花,这个莲花楼的主人,看似游离于江湖之外,实则深入纷扰中心,或者说他本人就是一团迷雾,隐藏了自己的过往,无来处,无归途,漫无目的飘零在江湖之中,似丧家野犬,又似逍遥道人,事外神仙。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偏偏是个一无是处的平庸之辈,没有清隽俊逸的外表,没有盖世无双的武功,没有万中无一的气质,没有一呼百应的追随,定睛望去,他只是一个有一点小聪明,会一点江湖骗术的游医罢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人物设定来写,剧本一定要走向轻松搞笑、无厘头娱乐的方向,但是并没有,《莲花楼》,在层层递进的剧情中渐渐撕开了莲花楼主人身上的件件伪装,一个“美强惨”的人物展现在观众面前。
要论《莲花楼》电视剧的质量,必须深入探讨主人公的人设设定,李莲花,从一个江湖小无赖,一下子转换成为昔日武林白月光、江湖传说、第一高手,这样扮猪吃老虎的故事情节,无疑满足了观众的味蕾,让这部武林悬疑剧情的代入体验爆棚。
江湖梦,是少年的梦,让从小在武侠小说、武侠电影、武林传说滋养下长大的少年们魂牵梦萦,一曲江湖笑,一段江湖情,武林侠客苦学本领、巧遇机缘、笑傲江湖、纵情四海的无拘无束、浪荡不羁让人心生羡慕。长大之后,在社会樊笼里被困得久了,这种对自由无束的倾慕却并未有丝毫消减,反而似压在心底的故梦,时常在梦中相逢。
当今市场上,一部部仙侠、武侠、探案、古装制作充斥,挤占了大热剧场,千万元的经费燃烧殆尽,却往往没有激起浪花,究其原因,有演员的欠缺,有导演的失职,有制作方、投资方的怠慢,更要追溯源头,看到剧本的重要性。一部好剧本,就是支撑票房和流量的基石,在当前观众口味越来越挑剔,需求越来越高品位,宁缺毋滥、非诚勿扰成为贴在观众脑袋上的敲门石,在被一次次粗制滥造、毫无逻辑、审美的作品狂轰滥炸之后,很多观众已经丧失了对于市场的基本信任。“一分钟带你看剧情”“下饭说”“电子榨菜”等网络用语出现,甚至播放平台也开放了倍速播放功能,快节奏、多渠道、满负荷的现代生活氛围将观看电视剧从过去的专心致志、期待满满变为今日的信手划过、任意挑取、碎片化浏览,种种因素叠加,留给观众认真看完的剧不多了,留给豆瓣等评价平台一星差评的分数日日更新。
挑剔的眼光、多元的口味下,甫一登场就不被期待的一部作品,却在这个暑假带来了超乎寻常的惊喜,收视成绩令人刮目相看,掀起的江湖热潮也迷倒无数仍存武林梦的人们。李莲花、李相夷,重重身份又影影绰绰,故往恩怨却物是人非,壮志凌云未酬和看尽人间喜乐的两极矛盾,争夺与放下,名利和情谊,江湖恩怨,打打杀杀,周而复始,趋之若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却道是,终究一场空,一场梦。
莲花非花,相夷本剑。李相夷这个人物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品味。有前半段所向披靡的豪情、肆意江湖的潇洒,少年执剑江湖,豪气干云,一袭白衣,眉眼如虹,衣袂翩然,流星飒沓,数不尽风流和快活,也有后半段扮猪吃象的惊喜、渡人渡己的豁达、放下一切的从容、心怀天下的慈悲,他一朝踏空、直坠谷底,五花马、千金裘,过眼云与烟,肆意纵情的江湖终究变了模样,犄角旮旯里的阴暗角落,人皮面具下的鬼魅人心,甚至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穷困潦倒,都在他的世界里轮番上演。上山的人在嘲笑下山的神,冷眼、嘲讽、辱骂、算计,亲人背叛、爱人转身、故友不识,一切拥有,化为灰烬,但是,最高的地方他已经去过。久居高处的寒冷,云端跌落的颠覆,众叛亲离不是最惨,一身本领尽数失去,容颜摧残,身患绝症,分文无剩,灰烬之中没有凤凰涅槃,而是残骸遗骨,英雄不再。
认命,却傲骨嶙峋。纵使身死矣,纵使魂覆灭,纵使江山代有人才出,纵使一抔黄土无人知,但是李相夷,但是李莲花,但是千帆阅尽、云起云落,小舟已过万重山。
悲剧性的人物总能引起共鸣,巨大的情节起伏,天翻地覆的境遇转变,神坛跌落后一身泥泞的人生反转,让人痛心疾首,惋惜流连,期待英雄卧薪尝胆、从头再来、大杀四方,期待主人公落魄之后重振信心、报仇雪恨、夺回一切,期待沉冤得雪、东山再起、重回昨日辉煌。但是,这部剧不是,幸好如此,少了迎合卖弄,多了内核深意,于是一本剧本里的人物,有了身形,有了音容,有了魂和魄。
江湖,还是我少年时的那个盛夏,打开电视就能梦归的那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