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芭比》的第五天,我被一枚回旋镖击中

在看《芭比》电影的前后其实都没有对这部电影抱有特别大的期望,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好奇在芭比这一个特定的IP框架下一支由主要以女性构成的主创团队能在98分钟的时间里完成怎样的叙事。看完《芭比》,走出电影院的瞬间我感觉到异常魔幻。不可否认,我首先是有点失望的,《芭比》的主线叙事似乎仍然围绕着“出走的娜拉”这样老套的故事线。对于填充这个故事血肉的各种叙事细节,我的直观感受是混乱,迷雾包裹了故事的核心。而令我失望的却似乎不只于此。
我决定去寻找一个答案,关于《芭比》这部电影究竟关于什么,我决定寻找一个说服我的,我可以相信的答案。在各种影评中《芭比》被描述为女性主义向的女权或平权电影,《芭比》好像与这样的关键词深度绑定了。结合有观众因为电影不太妥当的宣发和电影的内容破防,有观众痛斥电影不够女权,太过温和。我彻底陷入迷幻,电影有夸张的宣发真的有这么强的冒犯性吗?要怎样才够女权?这只是一部电影啊!这不只是一部电影吗?
当我意识到这只是一部电影时,五天之间《芭比》投出的一枚回旋镖终于扎在了我身上。
《芭比》被女权绑定,可是如果芭比并非女性呢。在电影中芭比初到电影世界时对调戏她的建筑工人的回应是“我没有生殖系统,肯也没有”,随后肯反驳了这一说法,但是肯在反驳的同时也同意了芭比没有生殖系统的说法。这看起来只是电影中的又一个玩笑,但是仔细思考这是一句实话。芭比是一个玩偶,其本身是不具备性别的,芭比的性别属性是由创造者赋予的额外的属性。至少芭比的生理性别在她真正成为人类之前并非女性。这就引出芭比世界并不单纯是现实世界的性转版本。再看肯的的反驳,肯的反驳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这是假话,只是肯出于一种维护自己男性尊严而条件反射的反驳;二、这是真话,肯确实有男性性征;三、这是真话,但是肯并不是真正拥有生殖系统,是肯的创造设定让肯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性。首先我认为要排除肯说的是假话,因为结合芭比非现实世界中肯单向的欲望关系,说明芭比与肯确实是有区别的。在说真话的情况下,肯却未必真的是个男性。但是肯被创造者形塑为男性人格,这是毋庸置疑的。刨除性别,在非现实世界里,男性男权并没有受贬损或压迫,更多的是无视。
其实在芭比世界里的权利关系是出于混沌之中的,并没有明确的权利关系,甚至可以说芭比世界里没有权利关系的概念。但是在电影中芭比和肯的关系差异和某种不平等又确实是存在的,这是来源于创造者给予肯的设定是芭比的附属品,对芭比存在单向的欲望带来的。再进一步看,当肯试图建立父权制社会时,最想逃离的不是芭比们而是唯一的艾伦。艾伦在设定上与肯不同,在电影中的形象结合艾伦扮演者的认知,艾伦喜欢的是肯,艾伦被形塑为性少数。但是艾伦在原本的芭比世界并没有想要逃离,肯带来现实世界真正的父权制后,艾伦却是首先感到压迫寻求逃离的。电影里的种种说明权利关系的概念是肯从现实世界带回的,更说明一件事,不平等并非直接来源于性别。在电影里肯认识父权制时有一幕,大楼里的男性高谈阔论,无理的指挥一名女秘书,这好像是父权制的体现。但是我们把这名秘书换个性别,换成一名男秘书,难道不平等就不存在了吗?不是的,早就不平等的不是单纯的性别,性别造就的是差异,造就不平等的是资本主义和社会制度。女性是一种被形塑的社会属性,并不是消除了男女差异,平等就会自然降临的。即使只有一种性别,大概率也会有人被形塑为“女性”,造就不平等。
跳出性别的视角来看,脱离与电影绑定的各种关键词。这部电影其实并没有强烈地输出价值观的,更多的是讽刺和反应现实。很多影评提到这部电影只点出了女性在当下社会的困境却没有深挖女性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改变,认为这是一个败笔。确实如果单纯把这部电影视为平权或女权主义电影,电影结构未免单薄。但其实从电影的真正目的来看,这部电影本来就不想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电影本身也有在质疑平权的概念是否可以实现。而且电影不能也做不到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没有人可以告诉女性应该怎么做或不应该怎么做。如果平权可以实现,那也要每个人自己去探索怎么做如何实现。刨除本身的性别存在视角的局限,再来看这部电影,《芭比》是一部成熟的商业作品,相比平权,《芭比》有的是喜剧、讽刺和一种反问观众的内核。观众的各种反应和电影本身内容产生化学反应完整了电影的结构。双重的非现实加上现实反应,让我愈加魔幻。
总的来说,对一部电影上价值实在是没有必要的做法,这部电影的存在本身就是它最大的价值。终于,在这枚名为芭比的回旋镖扎得我伤口流血的瞬间,我明白我在失望什么。我在失望即使在电影这样完全虚构的人为创造的非现实世界里,平权仍是不可实现的。我在失望乌托邦的破碎。于是伤口越撕越大,血越流越多。《芭比》反乌托邦的底色上,这部电影整体还是偏向典型的美式个人价值观。所以电影才会以芭比个体的选择作为结尾。集体的力量被消解,个体的存在被放大。这样的表现形式进一步凸显,其实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芭比世界,平权都还未实现。只是芭比世界喊出了平等的口号,人是大于口号的。当人们口中喊着“平权,平权,还是tmd平权”的时候,或许恰恰是最最远离平权的时刻。在乌托邦被彻底粉碎又或者被建成之前,伤口还会持续出血,无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