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变幻大王旗
94版三国中，有大量情节体现了创作者们的红剧思维。仅以58集《水淹七军》、59集《走麦城》的剧本改编为例。
水淹七军，角色塑造上，对敌人更重视了。在演义和传统戏曲中，魏营唯有庞德骁勇，成何谨慎，于禁及其他人都是又蠢又坏。而在94版中，于禁虽然从一开始曹操点将时，就流露出了对庞德的敌视，后来也是一再嫉贤妒能，以资历压人。但他至少还知道战场形势：“休看关羽一时气盛，后顾却有荆州之忧。”作为指挥官，不至于一无是处。七军夜里被淹，大半死于水中，背景音乐不是欢天喜地庆祝，而是极尽凄凉。这种对战争双方的悲悯，颇如徐庶当年在赤壁所言：“同是芸芸众生，何故厚彼薄此呢？”
关羽驾船来袭，于禁知不可逃，解剑跪降。那个狼狈委琐的画面，很像一些老电影中，KMT俘虏高举步枪过头顶的样子。按照常规的思路，关羽这时应该好好鄙视他一番了。看过一些戏，有的是下令“将其双耳割掉，羞辱曹操”，有的是下令“将其打入囚车，押往许昌，羞辱曹操”，总之不会轻易放过败军之将。而94版的关羽只是云淡风清地笑了笑，甚至没有像演义那样，骂这个小人猪狗不如。观众心中自有一杆秤。
“时关羽攻曹公将曹仁，禽于禁於樊。俄而孙权袭杀羽，取荆州。”三国志里这句表述，已开红楼梦好了歌注之先声：“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白衣渡江之后，接的是孙权吕蒙陆逊连夜设宴庆功，歌舞升平。而在文字剧本中，叶式生花了大量篇幅，讲述吕蒙的秋毫无犯。这种攻心战是有历史依据的。连演义都没有否认过事实，几十回后还要让司马懿cos一把：“量此小卒，杀之无益。放归本寨，令说魏将宽厚仁慈，释彼战心：此吕蒙取荆州之计也。”
但是成片中，毫不犹豫地删去了。观剧本的表述方式，如果将“吴军”替换为“解放军”，也是完全成立的。同是94年上映的电影《大转折》，有个情节是刘邓在根据地整肃军纪，坚持将一名擅取群众物什的干部正法，鲜明的既视感。对应地，关羽部下被写成了内战中的失败一方，顺应民心倒向了东吴。编剧甚至喊出了“荆州（中国）人不打荆州人”这个现代史上耳熟能详的口号。
这种叙事和类比不是三国独有的。在之前几十年的历史题材创作中，都充斥着将正面形象塑造成“最可爱的人”的现象。倘若去看吴越争霸，能看见伟大的勾践率领越国子弟兵，打进姑苏解放吴国人民的情景。
无疑94版是拥刘的，曹孙在不同时间段轮流做反派。一旦保留吕蒙这些优秀的表现，势必割裂观众对关羽败亡的哀愤情绪。如此取舍，对东吴确实不公平。下一集，吴使端着关羽人头去恐吓曹操，说吕蒙被索命而死，又落入了“侯亡逾月蒙亦亡，流芳遗臭垂青缃”的正统叙事窠臼。
看这些情节设计，可以深刻感受到，94版团队所经历的那个年代。艺术创作是带着政治批判倾向的。
2023年7月
- 导演: 王扶林 / 蔡晓晴 / 张绍林 / 孙光明 / 张中一 / 沈好放
- 主演: 唐国强 / 鲍国安 / 孙彦军
- 类型: 剧情 / 历史 / 战争
- 地区: 中国大陆
- 上映: 1994-10-23(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