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玛德琳——拉康分析


一.视听表达 希区柯克的电影《迷魂记》在电影制作技巧和叙事方式上具有跨时代的创意。他频繁使用错位的、频繁越线的剪辑方式,打破传统叙事方式,开创了同类型片的范式。电影中的许多蒙太奇和“眩晕”镜头不仅在空间上产生晕眩效果,同时也在时间上产生晕眩感,使观众产生一种既神秘又迷惑的感官体验。这种晕眩背后,希区柯克探讨了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和对世界的认知。
二.谁是玛德琳? 电影中的斯考蒂爱上了一个分身(double),这让他感到晕眩。女主角朱迪扮演了玛德莲和分身的分身,既是客体又是主体,形成了一种二律背反,这是电影的晕眩之处。在这里,希区柯克探讨了诸如“我们是谁?”“如何意识到我们本身?”“如何构建我们对世界的认知?”等现代性议题。


电影前半部分以传统的“古典”探案模式为基础,斯考蒂是绝对的镜头视点主导者,观众跟随他一步步走进真相,也跟随他情绪的变化。但到了电影后半部分,女主角玛德琳慢慢取代了男主角的主导视点,成为了叙事者。电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种对于精神分析、主客体、符号建构的探讨。现实即是欲望的幻象空间,而遭遇创伤便是实在界显现的时刻。玛德琳既是原质,也是符号对象,最终陷入了欲望的悖论关系之中。 电影制造了多个玛德琳,设计出来玛德琳这个形象,想象的玛德琳,朱迪扮演的玛德琳,斯考蒂眼中的玛德琳,朱迪眼中的玛德琳,斯考蒂强迫朱迪重新变成的玛德琳。观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制造了玛德琳,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玛德琳。这里可以引入齐泽克的理论,对于本体论的“敞开”。将黑格尔的“纯无——纯有”的本体论进行唯物论改造,从前-本体论过渡到本体论的“性化世界”,这唯一的客体,太虚因之而荣幸。
三.从想象到实在 拉康的三界理论认为,人类的意识世界可以分为想象界、符号界和实在界。实在界是不可变的事件本身,符号界是围绕着实在界内核的解释、象征与行为,试图将实在界符号化,转化为语言、符号的世界。符号化就是将事件抽象为承载着意义或认知的符号,符号象征着事件,这种象征关系可以理解。符号化即试图将实在界描述为可理解的语言或符号。符号委任没有包括在实在属性之内,而是言语的述行力量的结果,创造了新的符号现实。拉康认为,对实在界的符号化不可能最终完成。 在拉康体系中,每个人都是精神病,因为每个人都受到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社会对于人的异化,如同马克思的论述:在某种程度上,人就像商品。因为人来到世间,既没有带镜子,也不像费希特派的哲学家那样,只说“我是我”就足够了。人是首先在他人身上看到并认出自己的。因此,只有在与他人进行比较时,才能确立自己作为人的身份。这种相互比较的过程,形成了人们对于社会期望的认知和接受。 在这个社会中,人们的精神世界被周围的信息所影响,主体追求的,不是主体真正想追求的。主体只是编造幻想,幻想支持主体。主体永远是匮乏的,永远不会得到真正想追求的。因为得不到,才不断追求。这种追求的过程,往往是一种虚无和孤独的状态。 《迷魂记》几乎是凭借一片之力,构造还原了符号性现实与坚冷无比的实在界的并峙、冲突与依存。影片中的主人公斯考蒂对于的玛德莲期待,在大程度来自社会对于主体的期待。这种相遇的惊艳、神秘感和道听途说的朦胧性深深的吸引了他,并在随后产生了强烈的控制欲。但是,这种控制欲只是一种幻觉,只能在符号界中得到满足。在现实界中,主体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满足和拥有。 影片中的符号性现实和坚冷无比的实在界的并峙、冲突与依存,构成了一对逃不了脱不去的辩证宇宙。在这个社会中,人们的精神世界被周围的信息所影响,主体追求的,不是主体真正想追求的。主体只是编造幻想,幻想支持主体。主体永远是匮乏的,永远不会得到真正想追求的。因为得不到,才不断追求。这种追求的过程,往往是一种虚无和孤独的状态。每个人都是精神病,无法摆脱对社会期望的认知和接受,也无法摆脱自己的幻觉和控制欲。只有当人们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和幻觉,才能走出精神病的状态,摆脱符号性现实和坚冷无比的实在界的束缚,找到真正的自我和满足。



四.凝视——他人即地狱
欲望的表达是在时空中进行的,时空只为欲望的表达提供了一定的条件,欲望的完成靠的是主体的功能,主体主要通过就是看与说的方式表达欲望。看是一种最便利的获取需求性欲望满足的方式。镜像阶段的认同功能业已表明,人类惯于为看与被看的行为所迷惑。看是一种迷醉,是自我欣赏和自我陶醉。由于看,主体与自己的影像之间形成自恋的关系,人首先通过看达到与自我的影像认同,也通过看模仿了他人的行为,满足了一种被他人承认的欲望。人最初就是通过看与被看来完成与周围环境、他者、对象的认同的,其次才是语言。
在看的基础上,拉康特意强调了凝视的功能,尽管看与凝视都是对空间的掌握,但是拉康认为,凝视与看在程度上不同,看只是一般的行为,凝视比看更深一层,它上升到了形而上的层次。如果说看是想象界的功能的话,那么凝视已经是象征界的功能了。凝视不仅具备看的功能,而且也超越了看,它是一种话语权力,相当于超我和象征界法则。拉康说:“对我们来说,凝视仅仅以一种奇特的偶然性形式——我们很快就要讲到的象征界——被当作我们体验的推动力,那种体验即指构成阉割焦虑的缺失之体验。”也就是说,凝视一定是与那种本体性的缺失之欲望有关的,如果看满足的是需要和要求,那么凝视就指向欲望的满足。主体在看与被看之中渐渐成长,并通过看这种最直接、最简单的观照方式,来观照自己,观照他人。看产生模仿机制,主体在重复的行为中不断与世界形成间性关系。用梅洛·庞蒂的话说:“在这个世界景观中,我们是被看的存在者。”“世界景观在这种意义上,也是以所有看得见的事物呈现给我们的。”我们在世界中看万物,看自己,看成为我们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最基本手段。
谁掌握着话语权力,谁就具有凝视他人的优先权。上帝具有至高无上、俯视一切的权力,所以他在西方悠久的历史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居于西方逻格斯中心地位的男性霸权是对女性的凝视,也是一种凝视的话语权力的表征。女性主义者反抗男性目光凝视的暴政,就是希望能从男性的束缚下解脱出来。无论是谁,如果过分关注他者凝视,会一味取媚于人,成为他者凝视之下的另类自恋或自弃。 在媒介技术非常发达的今天,他者凝视可以在一个想象的空间中展开,这个空间如同边沁、福柯所说的环形监狱,你被无数双眼睛观看,你也知道被别人凝视,但是你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哪些人、多少人看。每个人与他人的关系就像是环形监狱塔楼顶上的看守与犯人的关系,主体在他者凝视与自我凝视的间隙中生存。主体并不是出于被迫的需要,而是自愿自觉地接受着他者凝视。即使有强迫机制,那么这种强迫机制也是由于主体的重复行为所致的那种无意识强迫症,无意识强迫症使主体乐于在媒介空间中徜徉。无意识是他者的话语。这句话的其中一层意思是说,主体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才能得以建构自身,或者简单地说,主体只有在与他人的间性关系中,才能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
与他人的间性关系是在话语中建立起来的,在媒介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话语除了传统的文字文本以外,还囊括图像、身体等诸多表达手段。凝视同样也是间性存在的,凝视与反凝视相互作用,凝视的主体同时也是被凝视的客体。一般来讲,凝视主体与凝视客体总是同时存在。主体在被他者凝视的时候,实际也在凝视着他者。他者的凝视助成“我”的成长,“我”的反凝视也促进着我的成长,这二者缺一不可,没有凝视,“我”不能社会化,不能站立起来,没有反凝视,“我”只会沉湎在自我的纤小圈子里。

五.希区柯克镜头下的加州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