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可能性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的多译性,像是达伦前几年的《母亲!》,六种可能性,诗性,神性,浪漫至极。
这个故事可以是从最现实到最理想的多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是我脑补出来的,可能没法根据电影信息完全自洽,但就像电影里说的,数学太确定了,我更喜欢语文。
第一个,最现实的可能性。在卖掉宇航服后,整个宇宙编辑部关停,画面给了一个《宇宙探索》的最后一刊封面,可能整个故事,就是这个杂志里最后一篇故事,写了这个科学家的所有奇思妙想。
他现实里是一个离婚、照顾不好女儿、落魄潦倒的编辑,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像他说的,坍缩了,它是民科,一切解决问题的办法都这么原始,一切非正常现象都是牵强的串联起来的,它不能运用科学解释,因为一戳就破。
所以整个故事都是他想象出来的。因为科学需要解释,语言不需要被解释,整个宇宙在他的想象中都是浪漫的,他就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整个宇宙的余辉,想象出了所有画面,在它的想象中,一切的问题,都有解,一切的谜题,都有回音,宇宙给了他回音。
第二种可能性,可能更像是编辑部秦大姐的视角。一个喜剧片的拍法,她根本不理解他们在寻找什么,只觉得是一场胡闹,她坐在门口,寻找真相时她不像跟随,她根本不相信他们真的在找一个存在的证据。她看到的世界,是一个村民拿破烂骨头骗500块钱,整个村的村民都在说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看到白光,看到一个菩萨,看到石狮子的球不见了,全村行骗。
他们找到了孙一通,孙一通更像是一个村里的傻子,大家可怜他,给他在村里广播念诗。秦大姐最后喊,你就是想不明白。就是在外人眼里无法“活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些,为什么要这样活。
第三种可能性,像是一个公路片的的拍法,这个视角像是热心志愿者晓晓的视角,像是”寻找戈多”,确实出发上路了,探寻的是一种兼容的自由。这个角色像是收拢女儿的暗线写出来的闲笔,我特别喜欢。她出场时间不多,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她在帐篷着火之后,填了一把柴火后,说的那句“”是不是比刚才暖和多了“。
她是一个向内生长的人,一直在吃药控制,参考女儿可能是情绪有问题,她的生活是失控的,她也不知道要寻找什么,她在那一刻好像就是放弃掌控了,决定不要了。
什么都没有探寻到,她也选择了下山的那一条路,但是通过这一趟旅程,她和自己和解了,戈多是不存在的,远方也是不存在的,答案根本不在宇宙里,她摸索到了自己,向内确认了自身形状。
第四种可能性,像是经常喝多了的那日苏的视角。模糊了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有可能是那个喝多了的那日苏,从火车下来后就没有清醒过,他记混了现实和梦境,加工了很多的现实,他听到的风声,看到的麻雀,拜过的佛,可能是真的,可能不是真的。但他不去追究,当做一种存在主义的可能性全盘接收。就像是最后唐志军吃了的那个毒蘑菇。人类有很多种进入幻觉的方式,瑰丽的幻象,那些旁白、那些诗、那些弦乐,可能都是主角吃了毒蘑菇之后经过加工,看到的“现实场景。“
不再去质问和探究真实,只去感受、沉浸、虔诚的前往某一种存在,笃信任何一种神秘,又转头劝人不要太过迷信。敬畏一切可能的发生,不去分辨。
第五种可能性,就是主人公唐志军的视角。当在影片过半,开始进入上山下山后,男主一人前往了上山的道路。这时候所有摄像头都已经关闭,前面所有摄像头记录的东西都意味着某一种真实的话,这后面一段,更像是口述视角,或者一种重构画面。可以理解为《少年派》的两种故事版本,没有人确切的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主首先遇到了一只驴。他们传说中在外星人到来的那天失踪的驴。这个驴的意向实在太堂吉诃德了。驴最后丢掉了胡萝卜,获得了解放。唐志军看似是在寻找宇宙的奥秘,其实是一直想要探寻女儿自杀的真相,他一直无法放下这种痛苦。
后面他遇到了孙一通,但他其实一直怀疑过,他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到了山洞,一醒来孙一通不见了两次,他都是没有把握孙一通会再次出现的。那时候整段依旧可以勉强用现实主义解释的通,就是吃了毒蘑菇,看到了幻觉。
到了后面,外星人的轮廓出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惊呆了,那穷极一生的真相,真正等来的时候,那种震撼,是极大,也是极微。
人类存在在宇宙的意义是什么。这句话,听起来也太渺小了。一个人的离世,在这苍穹中,又谈何意义。
可外星人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远过来,也是为了问人类,这个问题。在这苍穹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探索到整个人类最神秘的深处,他见到了外星人,他可以问所有他这一生,学习到的所有宇宙知识。但他唯独发问,为什么他,没能留住你。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里写道:“这个世界有多少种性格、野心和必然产生的幻觉,不可穷尽的疯癫就有多少种面孔。甚至在其序列的尽头,也有最轻微的疯癫症状。这就是每个人在自己心中所维护的与自己的想象的关系。
每一个人都在一本正经的做自己,五个人将自己的视角重叠在同一个线性时间维度里,看到多维的可能性,也是在用空间拍时间。
我最喜欢这里面的一句诗“大象用从未到来彰显庞大”。
我太喜欢这句话了,浪漫至极。我这一生可能都不会遇到外星人了,但我依旧可以保有想象。有时候我会是那个觉得自己是疯子的秦大姐,有时候我会是那个向内自省的晓晓,我喝醉了是那日苏,我也曾经是那个追寻真相的那个唐志军。我甚至觉得这几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完成的这一场西游。
路上的孤独,劫难,看上去无人可见。我知道将这一切说出来,别人只会把我当疯子。
可这部电影就像是一群疯子狂欢,治愈每一个人,把每个人仰赖的帐篷烧掉,轻轻地说,是不是比刚才暖和多了。
真的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