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荣耀:让善良长出牙齿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第二季依然保持水准。河道英没想象中坏,房东奶奶没期待中狠,但依然十足好看。或许多么严寒黑暗的冬天终将过去,春天如约绽放,才是配得上复仇爽文的真正的英雄主义。

崩坏总是从内里开始的
赌上半数人生,赌上整十八年,文东恩寄给朴妍珍的情书饱蘸仇恨的墨汁。第一声“妍珍呐”还是年末隆冬,这最后一声“妍珍呐”伴着废弃屋顶的火光,已然是乍暖还寒的春日时节。春天会来的。
故事的最后,妍珍领衔的校园霸凌五人组个个不得善终,也没有什么幡然醒悟的桥段。众叛亲离、孤苦无依、光环散尽,铁窗后的妍珍后悔的从来不是寻欢作恶的时刻,而是“被发现”的时刻。受害者中,有人原谅,有人复仇;加害人里,有人悔过,有人执拗。《黑暗荣耀》里,恶之花过于肆意盛放于鲜血与伤痛之上,于是无人原谅,无人回头。
浓烈的情绪,饱满地撑起了每一步复仇棋局上的前进,面部的抽搐充斥整个小屏幕。但东恩还是克制的,即便是赌上了人生中本应最灿如夏花的十八年才终于启动的复仇,她掀起毁灭之势,却小心地警醒地不要扩大“受害者”的范围。甚至,那些她不愿抹去的伤痕,从一开始是受害的痕迹,到之后,或许已经变成眼看着自己异化为刽子手的“心理自残”。

因为自己也是受害者,所以即便是复仇也要小心不能完全堕入黑暗。正因此,她也才能够得到其他受害者的信任与支持,与妍珍团全面崩坏的走向正相反。想起《熔炉》的最后,孔刘那句,“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东恩对妍珍团的复仇,四俩拨千斤,不过是给一个徒有其表的堤坝稍稍引了水,其间蚁穴漫生,早已非一日之工。不是复仇者的剑舞绚丽,而是加害者的撒旦歌声糜烂。而妍珍老公河道英,虽然本期待他是更大的黑暗势力,但或许东恩的情书只写给“妍珍呐”而没有“道英啊”,行走的损益表计算机器河代表并不太想脏了自己的西装,除了最后恨惨全在俊那落井下石的一推。

或许是我自己对道貌岸然的精英人设天然有敌意,吃相好看不能掩盖既得利益的剥削之实,只是方式更加隐蔽而难以反抗。但弱化河道英的上层阶级属性显然是不想把这部剧推向一些针砭时弊的方向,抢走东恩心中的绝对女主“妍珍呐”的戏份,于是河道英的善与恶都若隐若现,切实可感的不过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精致利己资本家。
他对女儿艺率如此在意,倒反而令人意外又心软,尤其是小学操场边那父女相拥而泣的一幕。也或许,是因为面对疯狂妻子带来的不可估量的损失,只有眼前的女儿跟自己一样十足无辜,那个处境的共情力反而更催发了父亲的保护欲。

也就说得通,为何明明说过复仇ROI不高,最后在楼顶,却还是飞扬着领带伸出了恶魔之手。还是回到那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曾经面朝大海,总会春暖花开
十八岁的东恩没做到的事,十八年后,双十八的东恩做到了。不是十年,不是八载,而是合计十八载。正如她跟河道英说的,按照她曾经的计划,复仇成功后应该会幸福到想死的程度。因为是复仇的熊熊欲望支撑着她熬过生命中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等春天再死吧,等幸福了再死,这个念头撑着她即便一无所有还能一往无前。

等松下一心复仇的神经,她留意到隆冬偶尔也止不住春的气息。
是大婶包里的白煮鸡蛋——

是前辈男友的笨拙陪伴——

复仇也不耽误谈恋爱。甚至恋爱力让复仇大计加上了有钱有闲有能力的男友BUFF。落入韩剧谈恋爱窠臼却没落入俗套,就是好嗑。好像回到了不计回报地花费时间耗费精力的古典式爱情,爱你就像爱你的痛苦,于是这种爱里参杂进一些宿命般的救赎感,极致的痛苦之中相拥颤栗。两个受苦的灵魂互为支点。
还有很多很多人的善意。最后东恩也都想起。她的天空明亮了,如同从冬走到春。所谓黑暗荣耀,或许就是善良也能长出牙齿。
河道英为什么去吃文东恩曾吃过的紫菜包饭?
当然是——因为爱情。
想起不久前完美BE的《爱情的理解》,男主说自己一生追求平凡而女主是他令他踌躇犹豫的变数。
东恩对于河道英也是一样的,是无法捉摸的变数。尤其在这里,不但爱情的感觉是变数,连爱上的女人本身也是变数。这或许对于生来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财阀二代河代表而言,也是窒息颤栗又欲罢不能的人生初体验。

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是因为神秘美女事先预谋又聪明魅惑。
钻石河代表的艰难婚外恋,说来简单,不过是一个爱下围棋的男人遇上了一个爱吃三角包饭的女人。这场爱情的构建,不过只用了几个场面,却台词精巧、眼神拉丝、信息量超大。

河代表的围棋之恋,虽然建立在东恩处心积虑的多年筹划之上,但她对他来说,却依然是生命里第一个看不透、拿不住的神秘女人,因此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看似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流涌动,是棋逢对手、是旗鼓相当,更是征服欲作祟、是好奇心使然。毕竟这场事先预谋的相遇,是东恩给他的私人定制。
河道英被神秘围棋女郎诱惑,要求出钱加赛的时候,东恩答应了,回应了他的邀约;赛后两人才去了东恩常常光顾的便利店(看她)吃三角包饭。

因为都是聪明人,且兼备底层自信,所以两人几乎都是有啥说啥,不费精力扯谎。当东恩穿着无袖黑毛衫跟河道英摊牌,他少见地把他赖以为生的利弊权衡收起,更少见心疼地问“还痛吗”(我很心疼你);而东恩回的却是“重要的是谁干的”(我在乎的只是向你老婆复仇)——明明这才是河代表一贯的结果/目标导向型脑回路。可他听懂的是,对方拒绝了,把他摁回了“单纯的下围棋”。

于是傲娇求关爱隐藏款河代表上线。这一刻,他不再是枕边人嘴里“对什么问题都有明确答案”的人生赢家河代表了。他说不知道,但心里明镜一般,他是在被拒绝的那一刻意识到“不想离开妍珍”,原因仅仅是不能如你所愿,因为你“不够积极主动”,因为还想“跟你改天再见”。因为,变数已经产生——因你而起的爱。

聪明克己的河代表什么都明白。他那样的位置,实在是不费心说谎和包装的,面对妻子的质问,他老实形容着自己对东恩的感觉。而妍珍说“美化”,只会再次提醒河道英,他的爱如此明确而浓烈。他没有异议,他也知道;不过他同时也知道,如果对方(东恩)不回应,他也不会费心发起追逐游戏。他只会打必赢的仗,他的人生依然需要干净利落的股价报表,爱情不过小小插曲。

于是故事的结尾,河道英签完离婚协议、重回自由单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独自回到曾经的便利店,站在同一个位置,品尝人生中第一个三角包饭。
那是独属于他的爱情味道,陌生又诱惑。
再谈霸道总裁河道英
一个优雅的坏人,一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冷酷的猎人。优雅,真是优雅。
他坏,不妨碍真心对女儿好;他精,不成想真的对东恩动了心;他狠,不影响风度翩翩万人迷。
然而他的本质是资本噬血,是精英傲慢。确实是个霸道总裁,但却不是适配玛丽苏那一款——墙咚壁咚都不存在的,最多就是“上来,自己动”。
虽然第二季没看到期待中的房东奶奶对线河代表(这么设定虽然酷爽但会让东恩的复仇故事失焦,确实不是上选),但仍保留对河代表最坏大boss潜力股的判断不动;奈何一这是东恩和妍珍的故事,而不是东恩和道英,二作为剧中出身最好的豪门一号,他寻欢作恶的手段只会更隐蔽、精准和不易反抗。

他是深谙丛林法则的猎人,但凡出手,箭不虚发;甚至,他最大的乐趣也在于此。什么爱情,什么正义,不过人生调剂,有也好,无也罢。曾吃过一颗紫菜包饭尝鲜,但他的人生依旧是反碳水精计算的资本永不眠。
老板就是要一切只为了自己便利
在河代表的世界里,所有人如同所有物,都需要简洁高效地为我所用。除此之外,一切都是不值得费心的无意义。

比如司机为了拿红酒让他“帮忙”撑伞对他而言就是严重的“越界”,老板有被深深地冒犯到,但他没有爆粗也没有谩骂,只是举止得宜地让司机抱着他如此珍视的红酒“走人”;“明天见”,等于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他喜欢围棋,因为简洁有效。弹指之间,攻城略地。

他喜欢老婆,因为美观好用。“穿得最少”,说明欲望,是不费力的难度;“都是迪奥”,说明拜金,是给得起的对价。

所以就连妍珍都说他无耻。他可以简单又坦诚地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正是因为他习惯于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他不需要介怀任何人的感受。

他习惯知分寸的下属,他最讨厌不识趣的任何人。

警察局门口,一代小霸王全在俊单方面挨打,相形之下简直娇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河的律师明显等老板打爽了,才出手阻拦,好让老板过了格斗术的瘾又自然退场。而全一次次“越界”,所以最终收获轻巧的一推落入水泥池;一如既往、不带感情,河代表的心里没泛起一丝波澜。

但这种无感,跟《寄生虫》里能闻到穷人味的富人家庭多么相似,只是更隐蔽;跟《燃烧》里随意烧大棚的富二代也如出一辙,只是犯不着。他的环境决定了他只能成为一个坏人。
霸道总裁不需要爱情
正如女儿艺率,河道英也是被奢侈品包裹着出生又长大,家庭教育就是要让这种傲慢长进身体,同时又规训豪门子弟为了守住这份尊贵全力以赴不能松懈。而妍珍,明显只想要下坠的快乐;或许也是河代表看上她的原因,有所求就注定好拿捏。

即便面对丑闻缠身的出轨老婆,河代表也几乎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他冷静地只为自家股价代言,股东听了笑呵呵,只能交口称赞夸一句可靠。穷人在乎道德,富人只看利益。

河代表真的遇见了爱情,心动和想念都发生过,但不过如风吹皱水面总会归于风平浪静。不过是爱情而已。
唯有利益永存,唯有算计不死,而这,才是他身为财阀后代的生存方式。就算可能会被骂酸也要说一句,不知道是财富占有了河道英,还是河道英拥有着财富。

霸道总裁不需要爱情。作为资本守门员,河代表的一生都在与不确定性做风险对冲,把算计与权谋融入骨髓,他的理性会提醒他最该规避的就是爱情——最不上算的生意。尤其是单箭头的爱,实在犯不着,如果有那大把为爱痴狂的时间,河代表不知能多为公司创造几个涨停板。
忘记见过谁说,爱情是普通人的救赎,不论贫富、无关贵贱,你的爱人会将你全盘接纳。但象征着富和贵的河代表,实在不必为这种神话上头,因为他有的是钱能花有的是人能用。Money is Power.财权之巅,才是能让河代表心动的景色;精算筹谋,更是河代表的生存方式。
对于小王子而言,他的玫瑰因为他为之付出的时间而独一无二;但对河代表而言,他的时间只能往ROI最高的地方流动,他能给的只是钱(因为他的时间更值钱),整座玫瑰园得随他心意绽放,最好是美则美矣且毫无灵魂。
作为人物角色,河道英真的塑造得太好了,既简单又复杂,如同他爱的围棋,“美观上和玩法上都是如此”。庆幸次元壁护体,狗胆“冒犯”两句。
第一季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