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电影本身无关】最近舆论风波有感

过年期间久违地看了电影。

实在没事干，把《满江红》和《流浪地球2》都看了一遍，如果知道现在网上关于两部电影风评的走向，我一定不会把自己陷于这种二象性身份的尴尬境地，很后悔。

我还年轻，当智能人脸合成的易烊千玺在B站热门献唱《witch doctor》的时候，我不知道人们突然的恶趣味从何而来，也不关心，只是觉得好笑，还真诚地认为这不失为一种饭圈的自我净化。然而我错了，恶搞视频层出不穷，易烊千玺的脸被越发抽象地拉伸；就像锐评越来越多，《满江红》从一部单纯的烂片变成了居心叵测、动机不纯的资本傀儡，继而成为中国科幻的头号敌人——看电影这一行为从未被赋予如此重大的意义。

有人“忍无可忍”怒喷《满江红》，在BGM、电影滤镜甚至是时长上挖掘导演的恶意，意在说明他是最忠诚的原教旨主义者，誓与一切艺术加工势不两立；更多的人在评论区痛心疾首，他们咬牙切齿地宣布：如果你选择看《满江红》，你就是资本的傀儡，是中国电影的秦桧，是中国科幻落后的罪魁祸首……而还有人已经看透事情的本质，直指《满江红》的受众都是见不得光的人，是活在黑暗中的、阴影里的人。另一方面，《流浪地球2》则已然成为思想进步的旗帜，是爱国主义的最新诠释，是精忠报国的岳飞……有人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冲破资本的控制，人民万岁！随后附上毛主席的宣传画，底下呼应者众，互道“同志”之声不绝于耳，不免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很惭愧，看完《流浪地球2》，好公民当不到一天就又看了《满江红》，虽然看完后我很诚恳地跟女朋友评价“感觉不如流浪地球”，但似乎已逃不了是万恶资本的同党了。呜呼哀哉，这是道德的极大滑坡，是品味的迅速跌落，是站位的严重错误，必须深刻反省。

只是反省过后，突然觉得cosplay也许不止存在于二次元。当代一些年轻人（尤其是男性），似乎很热衷于一种特殊的cosplay：邪恶无耻可恨的美国，伟大温柔慈祥的祖国母亲，万恶资本《满江红》，人畜无害“小破球”……好像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人格化，把所有议题的讨论变成身份站位的认定、立场阵营的划分，然后大家一起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走在寻找假想敌的路上……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沉浸，一场名为宏大叙事的狂欢，一次永不停止的全民过家家。身份认证是最核心的规则，在这样一场游戏里，有两件事，必须是同时进行的，那就是证明自己“检疫合格”的正统性，以及诋毁他人“检疫合格”的正统性。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是不需要去关注的，因为正统性是最根本的东西，是所向无敌的尚方宝剑。在最正统的群体意志中间，个体就获得了安全，并由此获得了评判他人是否合格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么古尔丹，代价是什么呢？

群体意志中的义愤填膺，真的是自己的情感吗？角色扮演时的摇旗呐喊，真的是你追求的理想吗？面对现实世界的不公和压迫，会像在玩cosplay时一样挺身而出吗？

绝对安全情况下的反抗精神演练，能够消弭现实的疲软带来的痛苦吗？重复他人口号带来的安全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吗？浪潮退去，会有人在意你那不知所谓的自我感动吗？

你是人群中的一个数字，你是海洋里的一滴水，你是群体意志最庸俗的集合，你是一只检疫合格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