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性是否能够温情书写？

《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讲述了55岁的女主角Nancy与一位20岁出头的小鲜肉工作者的四次会面，Nancy在丈夫去世两年后，面对着身边老头子的各种请求，终于决定买春，以满足自己几乎被压抑了一辈子的性。而在小鲜肉的调情攻势下，Nancy始终如她的本职宗教老师一般，不仅对自己进行审判，还judge小鲜肉的工作。即使第一次的会面顺利完成，第二次Nancy列出了五个项目希望在会面中完成，这种做作业式的态度无疑活得不了欢愉，在抚摸了小鲜肉的腹肌之后，两人又展开一番讨论，镜头一转至第三次会面，Nancy形容被口就像在温柔的海洋中，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欢愉，而她说她不小心睡了过去。在这一刻我们也许可以猜测，让她放下防备安心睡去，其实就是对小鲜肉口技的肯定。Nancy谈起想在交易外与小鲜肉的真实身份有更多接触，这一越轨触怒了小鲜肉，转身离去。在第四次会面，小鲜肉完成了与家庭的坦白，而Nancy也终于承认“性满足让人感到不可战胜。”，这也是二人的最后一次会面，末尾，苏珊直视自己的身体，释然一笑。

而本片最为人诟病的一点便在于对性交易合法化，由此揭开本片面纱下的真实：性工作者的生活窘境，东西方不同的社会处境，是否真的讨论了情欲，布尔乔亚对性行为的侵蚀。

显然，本片用女性购买男性提供的服务，这个比较讨巧的视角规避了真实的讨论。而且不能作为一个模板去模仿，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特别是中国？）老年中产遇上年轻有耐心的小鲜肉的可能微乎其微。而在这样的幻梦里，有人看到性解放，有人看到悦纳身体，还有人看到假女性主义。这种发生于影片之外的冲突，恰恰是我觉得本片之于当下现实的价值，提供了话语交锋的场所，也是我觉得可以再深入讨论的地方，包括上面提到的所有不满，与可能成立的对不满的反驳。

我个人还是觉得影片很有意思，两个完全不可能互相理解的两个人因为性而产生交集，而不能理解的对方如何发生行为，其实就不符合我们认为的情感逻辑，更遑论事理逻辑，这可以激怒一批观众。而为什么片子的好评（短评）更占优，也许是另一部分观众知道它就是在售卖性幻想，这种幻想可以让我们忽略一切不适代入。这种幻想接受机制可以成为一个讨论的问题。

女主角始终想寻找一种意义并赋予她的买春行为一种合理性，她还试图发展长期的知根知底的关系。但是人并非活一个绝对正确的意义，而是活当下而已劝人从良，这就是男嫖客的脚本复制。因为女性如果作为购买性服务的主体，她缺失一个被大众熟知的社会角色脚本。

我喜欢影片的对话，虽然长篇累牍并充满说教意味。那些影片中自相矛盾的地方，那些女主角试图教育或是男性试图教会女主角的一些愉悦手段，二人的沟通并未顺畅过，我们都在等待他们爆发争吵。比如这位小鲜肉的往事以及他不愿讨论的家庭，二人的目标都模糊而都在摸索通向目标的路径，所以我认为并非是他们给彼此带来了一种解决方案，因为显然他人只是契机，正是无数往事堆砌起火堆，契机才能点燃这些欲望：两性的欲望，言说的欲望。

在最后的会面中，实际上女主角是自己给予了自己快乐的巅峰体验，打碎了弗洛伊德叙事那种插入式获得极致快乐的骗局。是的，不论是接受自己的身体还是承认并观看一个绝对他者的存在，或许我们都不必被一种脚本束缚。

老人的性是一个我们非常需要正视的议题，女主角从内心不喜爱不成器的儿子和女儿，她也怨恨被他们忽视，这种复杂的情感广泛存在于父母一辈和我们的身上，两代人的不理解，是讨论老年人的情欲必然面对的问题。老人们被束缚一生，试图求得释放，这种叙事在我们看来必然要渲染上一层悲情色彩，就如同《酒神小姐》一样。本片这种看似罗曼蒂克的交易是不符合现实的，但是作为一个幻想是否能够期待呢？如果我们羡慕邓文迪泡小鲜肉的叙事，为什么不能接受老人体面的买春呢？

本片有太多可对比的对象，比如于佩尔的《她》呈现的性与暴力，反凝视必然遭遇的困局。或者《X》中将老年人的情欲奇观化，调侃恐怖片与色情片死亡与热烈的生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