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两性与解放对爱与死的想象

电影的音乐都很好听,故事底色是真诚的,甚至主演们都多少带着纯粹干净的表演气质,但结构起来后,却反而纷纷丧失了光彩,令人遗憾。
首先,珊妮(于文文饰)的角色在电影中,一方面承担的是“观众视角”的具象引领,另一方面则作为主要剧情故事的旁观者,也是串联、结构者;前者决定这个人物的内心戏份更多,而后者决定它更具工具性特点,这本身即是互相矛盾的,所以赋予珊妮如此多的情节演绎,一方面未能让观众充分感受到她的内心活动,与其共鸣;另一方面则扰乱、添杂了原本的故事表达——这是我认为该电影在剧情结构方面不合理的地方。
其次,“渐冻人”作为一个社会关注极高的,并具有极典型心理演变特征的病症,既然在这部电影中存在,并且成为父子两代的遗传病,即共同要面对的人生问题,影响方方面面,我认为是创作者有意对其进行重点探讨的,但在电影中,对其的表现仍过于隐晦,且态度较为单一。
父亲,是知青下乡一代。年轻的他本有着美丽的梦想,美丽的姑娘,然而在一天天陷入疾病后,他“消失”在心上人的世界,独自忍受痛苦,将思念与真相化作可能永远都不被人知的信件。
在那个闭塞的年代,这样罕见、痛苦的疾病,给个人的心灵世界带来多么巨大的恐慌与挤压,我们可以去想象。可是站在今天回看,绝望的渐冻症,其实就像极快速的衰老,而比疾病本身更压垮一个人的是对它的不够了解,和妄自想象。父亲选择消失,选择独自忍受痛苦、自杀,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无力,尤其他不敢面对心爱的女人,更是被传统性别意识的束缚——不能照顾女人反而要女人来照顾,很快就会死掉徒惹他人痛苦伤心等,其实也是对这个女人“爱”之权力的剥夺。
所以我反而很喜欢短短一分钟的彩蛋里,同样患有渐冻症的儿子(乐器店老板董东),可以在爱人的陪伴下一步步,直到与世界告别。但我同时也遗憾,这部分只是这部电影的片末彩蛋。而我希望这个故事可以是这样的——
被乐队朋友出于利益抛弃、背叛的珊妮,带着诸多失意来到董东的店里。
董东行动已然不便,脾气也古怪,同样看不到希望,因为他的病,他没有未来;因为在他的故事里,他是背叛乐队朋友、背叛爱人的那个;但是这样的两个人却逐渐打开了彼此的心扉,首先,董东想要帮珊妮“圆梦”,曾经的那些闪光点又附着在他身上般,董东也无可避免地与过去相遇,而珊妮无意间相遇、备受感动的那些日记成为了董东决心改变的最后一击。
我希望,找到昔日恋人、告诉她一切真相,并有勇气面对她的无论是何的选择,是董东主动迈出的这一步。因为,没有人应该是一座孤岛。因为,下一代永远无法治愈上一代的遗憾,但是上一代的遗憾可以让下一代,让此时此刻,更具思考,与不留遗憾的进行选择。
在电影的结构中,其实主人公应该是董东(宋宁饰)的。乐队,尤其是旧日乐队朋友的出现,象征其内心来自昔日梦想的不断谴责;而昔日的恋人,在他得知自己渐冻症后主动远离的女乐手,象征其内心的“生命真谛”——关于活着之成为活着的存在;救扶珊妮的梦想,是逐渐找回其对生命的不放弃精神;而与父亲的手书相遇,并与母亲四十年的心结相互辅佐参见,更是在提醒:个人仅此一生,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人生,面对“活着”的命题。
可能到了眼下的时代,我们已经有些陌生父亲做出的选择之深情点所在,尤其在电影里,我们更看到母亲四十年难以忘却的心结,甚至连带周围人的多年误解、误会,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伤害。所以我会非常坚定地认为,提出女性主义是对“两性”的俱解放,而解放两性也意味着我们可以拥有更多对爱与死的想象。
尤其很喜欢彩蛋的轻喜剧式呈现,尽管只有一分钟,我却觉得它具有很强烈的表达力量:你不会觉得,一个女人去陪伴一个将死的渐冻病男朋友生活,是牺牲的,不可理解的。因为这是她经过思考、并且独立地做出的选择,她也同样具有离开的权力,而不是由男士自顾自地想象对方会离开还是留下,在这样的两相自由中——这可以打开很多很多对“爱”的解放与丰富。
并且,人终有一死。个人从任何一段生命经验里所收获到的都是他人不能够想象的。意外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没有渐冻症,我们每个人也都每一天地更接近生命的终点,在我们还能够创造的时候去创造,能够相爱的时候就相爱,而不是谋划保证未来,这是一种人生智慧。像电影《一天》中所说,无论明天发生什么,我们都拥有今天了——很喜欢这个翻译版本,因为它听起来就足以让人想象“今天”是多么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