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ing for godot and Drive my car ——滨口龙介的温柔絮语:没事的,我相信,我们会没事的!

三个小时、第74界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编剧奖、滨口龙介、村上春树、《等待戈多》塞缪尔 贝克特、契诃夫、《万尼亚舅舅》当把这些关键词糅起来,其实就能粗劣地将影片的大致版图描摹拼凑出来:似乎就是对存在意义的当下追问,似乎就是对“我们应该如何生活”这个无垠且媚俗的问题一个渺小人类的可能回答。但是,我们似乎厌倦了这些问题,更厌倦了对这个问题的可能回答,因为答案终究是无力的、逞强的和令人发笑的:尼采的“超人”诉诸于人的意志;萨特的洛根丁消逝于渐现的恶心;加缪的“西西弗斯”诉诸于绝望的重复攀爬;贝克特的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沉沦于荒诞的等待...当我们煞有介事地直面存在的追问,卯足了劲想要为意义早已岌岌可危的生活世界寻找一个坚固的支撑时,这些思想谱系、这些存在形象晃晃悠悠地拒绝了你的请求,可是,我们有需要他们。当你无法直面生活那惨淡的绝望,迫切想要和他人聊聊时,他们又给予你一些无聊的慰藉。于我而言,滨口龙介,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他像一个卓越的缝合师,一个称职的传话者,在精心钩织的大师的故事中,抛出遥远的弥赛亚,絮絮叨叨而又无比温柔地在你耳边低吟着:“命运!耐心接受命运的考验...没事的,我相信,我们会没事!”单是这几声温柔的呢喃,便给予了我无尽的抚慰。 多重嵌套的文本,密匝的对话,沉默且无情的脸,突显的隐喻...对观影和理解带来了一些挑战,但主线故事却是简明而且易于察觉的:导演在嵌套的两个文本中,以一明——契诃夫的《万尼亚舅舅》和一暗——村上春树的《驾驶我的车》(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短篇小说)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并在经典的三幕式故事中完成了惨烈而又温柔的絮语。我们时常可以看到两条线上角色的互相入侵变形:男主角与万尼亚;女司机或手语演员与索尼娅;我们也可以发现,伴随着音乐或噪音,在空间的穿梭中、不断位移的视线下,作者给予我们的章节提示。
第一幕:(0-41min)waiting and death
等待戈多:
——Let’s go
——We can’t
——Why not
——We are waiting for Godot
...
——What do we do now
——Wait
——Yes ,but while waiting
——What about hanging ourselves
——Hmm, It’d give us an erection
第二幕(41min—94min)自欺与表演
Drive My Car
——“我既然放过了生活,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好生活在幻梦里了。”
——“一边撕心裂肺任凭里面流淌着看不见的血,一边总是面带平和的微笑;若无其事地处理日常杂务,泰然自若地说话交谈,在床上抱着妻子求欢。”
——“表演起来,能够成为自己以外的什么。而表演完后,又能返回自己本身。这很让我高兴。”
——“高兴能成为自己以外的生命?”
——“如果知道还能返回的话”
——“没有不想返回原来的自己的时候?”
万尼亚舅舅
——索尼娅:“你会把实情都告诉我吧?”
——叶烈娜 安德烈耶夫娜:“那当然喽。我觉得无论实情怎么样,总比不明不白的好受得多。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啦,亲爱的。”
(片中未引的后半段)
——索尼娅:“好,我就说你先看看他那些图...(走了几步,又在门口停住)不,究竟还是不明不白的好些...至少你还能抱着希望呀...”
Drive My Car
“(垃圾焚烧场)不是像雪一样吗?”
——“有时他甚至心想,倘若一无所知该多好!但他的基本想法和人生姿态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知都胜于无知。不管带来多么剧烈的痛苦,都必须知道那个。人只有通过知道才能坚强起来。”
——“我脸上的伤疤就是这样来的,我被告知通过手术可以让他显得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我不想抹去它”
——“那就像是一种病,家福先生,那不是能想出答案的东西。我的父亲抛弃我妈也好,母亲一个劲儿伤害我也好,都是病造成的。再用脑袋想也无济于事。只能由自己想方设法吞下去、坚持活下去”
——“而我们都在表演。”家福说
——“我想是那么回事,多多少少。”
...
——“接受掌声,幕布落下。暂且离开自己,又返回自己。但返回的位置同原来不尽相同”
第三幕(143min——176min)等待命运的祝福
万尼亚舅舅
——“这漫长的十三年,可叫我怎么往下过呀?”
Drive my car
现实:
高福与女司机:
——“那些一直思考着死亡的幸存者,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继续下去。我和你,一定要这样活下去。我们一定都要活下去。不会有事的,我相信,我们会没事”
舞台
万尼亚舅舅与索尼娅
——“啊!我的孩子,我真痛苦啊!你可真不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啊!”
——“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得活下去呀!”
“我们要继续活下去,万尼亚舅舅,我们来日还有很长、很长一段单调的昼夜;我们要耐心地忍受行将封来的种种考验。我们要为别人一直工作到我们的老年,等我们的岁月一旦终了,我们要毫无怨言地死去,我们要在另一个世界里说,我们受过一辈子的苦,我们流过一辈子的泪,我们一辈子过的都是漫长的心酸的岁月,那么,上帝自然会可怜我们的,到了那个时候,我的舅舅,我的亲爱的舅舅啊,我们就会看见光辉灿烂的、满是愉快和美丽的生活了,我们就会幸福了,我们就会带着一副感动的笑容,来回忆今天的不幸了,我们也就会终于尝到休息的滋味了。我这样相信,我的舅舅啊,我虔诚地、热情地这样相信啊...我们终于会休息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