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凡纳：南部小城的蜜糖与邪恶

（一）

《午夜善恶花园》改编自约翰·伯兰特（John Berendt） 在1994年出版的同名小说，而这本小说又是根据美国南部佐治亚州小城萨凡纳发生在1981年的一桩真实案件所写，也就是所谓的non-fiction novel。这种文体由卡波特1966年出版的《冷血》所开创，介于纪实文学报告和虚构小说之间。伯兰特靠着这本小说拿到了普利策奖。诚然，这部书里有旖旎的南部风光、有财富、命案、还有邪恶的情感关系，这一切，如同裹上蜜糖的毒药般，令人着迷。

（二）

对于美国内战历史不太了解的人，对于南部不敢兴趣的人，也许会难以理解，导演为什么要花近160分钟来拍这个并不复杂的误杀案。其实，影片正如小说一样，从一个美国北方佬的眼光来看最南端小城的风情，充满了猎奇色彩。影片的前一小时，都在讲述萨凡纳形形色色的人物，热情的、有才华的、古怪的、爱八卦的男男女女们。就光是富豪吉姆·威廉斯（Jim Williams）的圣诞聚会就拍了将近半小时，镇上的名流怪客们悉数登场。影片拍摄了一部幕后花絮的纪录短片叫做《花园中的真实人物》，看完会发现几乎每一个角色都有真实原型，包括转行去搞爵士乐的律师、空气遛狗的老门房、穿得像孔雀的的富商遗孀、男儿身却扮作妖艳女子的“夏布利女士”，精通毒药、带着喂养的马蝇出门的发明家、在给第三任前妻打官司的律师等等；还有吉姆家里的厨师、摄影师、理发师甚至都在电影中扮演了自己。这里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他们爱八卦别人，也随时被他人八卦，谁都没有秘密。可以说，萨凡纳在一个外来者眼中看来，多多少少是一个有些异样的地方。

来自纽约的作家伯兰特是个左派人物，和小镇上的恪守宗教与传统的保守派格格不入。他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记录他们；实际上他也是城里人们八卦的对象。当他深夜偶然被邀请去了邻居家的派对，他问女主角，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主角回答：欢迎来到萨凡纳！

吉姆惹上命案之后，伯兰特决定留下把这个事件写成书出版，他发现在小城里大家心照不宣的是，有钱人在这里是不需要坐牢的。吉姆虽然有的是钱打官司，但是他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却要在风气保守的萨凡纳掀起一阵飓风。那可是1981年，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伯兰特反问女主角：难道你们要因为他是同性恋就判他绞刑吗？

最终因为警察的玩忽职守、地方检察官的傲慢、法官昏庸种种原因，漏洞百出的官司很快被推翻。但是作家伯兰特依然追问吉姆，想要一个真相，吉姆回答道：

Truth, like art,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 You believe what you choose, and I will believe what I know.

（三）

最有意思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关于现实中的吉姆·威廉斯本人。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但是从14岁起就展露的非常高的艺术天份和商业头脑，他不爱读书，自己开始淘古董、做买卖，到25岁那一年，他一口气在萨凡纳买了三栋老房子。吉姆把老房子翻修、装饰，再转手卖掉，再继续买入其他房子再翻修。就这样，他在30多岁的时候已经成为萨凡纳最富有的人。发迹了之后，吉姆最大的爱好有两个：一是收购老房子把他们外观尽量修葺成原来的样子，但内在装饰一新适合居住；第二就是收藏并买卖艺术品。如同影片中那样，他的家中随意摆放着拿破仑加冕时的马车装饰、花百姿的的复活节彩蛋，沙皇用过的匕首、甚至连16世纪的管风琴都搬到了家中。吉姆在这个古老小镇中是个暴发户，但是他却最有势力。当然，镇上每个人也许都有一个不愿提起的故事。

吉姆的致命伤就是他的感情生活，他是个gay，并且和修理工—21岁的丹尼一直保持关系。就在那个圣诞夜，吉姆的大宅发生了命案，丹尼死于枪下，吉姆说自己是自卫。就在那个夜晚，吉姆的风光人生几乎就此结束了。

此后就是漫长的诉讼，官司一打就是8年。虽然吉姆在监狱里还通过各种手段进行艺术品买卖，但是他的人生完全不同了。1989年2月，吉姆终于被判为自卫，释放出狱，不过九个月后，他在家里神秘死亡，倒下的位置据说和丹尼一模一样。

这一切仿佛印证了吉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True story and deliciously evil, don’t you think?

（四）

萨凡纳是美国最古老的殖民地之一，历史可以追溯到1733年。这里的港口运输和种植业都十分发达。在南北战争时期，萨凡纳也差点像亚特兰大一样被付之一炬。传说舍曼将军1864年一路南下抵达萨凡纳之后，因为这个城市太美，而没有忍心毁掉。

吉姆·威廉斯对于萨凡纳最大的贡献，就是他在三十多年里，一共修复了50栋老房子，其中最大的一栋是hugh mercer将军的老宅子，也就是出现在影片中的大宅子，他1969年买下，完工后一直住到死去。

如果没有吉姆，也没有《午夜善恶花园》这本小说，萨凡纳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