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切瑟尔海滩上》| 婚姻是一场权力的游戏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希腊神话中的第一女神赫拉,通过辅助自己的弟弟宙斯推翻父亲的统治,获得了天后的宝座,并制定了夫妻制度,从此开启了夫妻之间权力的游戏。
一部好的电影总是有一个“灭点”,“灭点”是西方透视法绘画的一个术语(透视画法遵照一条法则:向前方延伸的所有线条都在某一点会合,这个点叫做“灭点”,如林荫道的尽头)。电影里的“灭点”也比比皆是,如《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圣经》、《阿甘正传》里的羽毛、《魂断蓝桥》里的护身符、《布达佩斯大饭店》里的钥匙、《卧虎藏龙》里的青冥剑......
《在切瑟尔海滩上》这部电影有诸多信息表明,它的“灭点”是那幅保罗·乌切诺的《林中狩猎》,女主名叫佛罗伦斯(以下简称佛罗),其英文就是画家的故乡佛罗伦萨。然后我又找到了另一幅同名的画作,颜色就是女主最后在海滩上的蓝色,我称之为“狩猎蓝”。▼



男主爱德华看似满脸男性荷尔蒙,结婚后才知道自己是这场游戏的猎物。而他的母亲虽然有“脑损伤”,却早就洞察到了真相。她把儿子比作被驯服的马,把佛罗比作不甘平凡的猎人。
新婚第一晚,由于爱德华急于主导,也十分没有耐心倾听,佛罗彻底把他打入“冷宫”,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碰她,如果有需要可以另找其他人。绝对男权主义的爱德华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他不愿意妥协这样的安排,这段婚姻只维持了六小时。▼




在佛罗看来,性&*爱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交流,而不是欲望的宣泄,谈恋爱时她面对爱德华过于欲望化的需要感到有压力。同时,她又被爱德华身上的活力和欢乐感所吸引,这种力量让她希望走进婚姻的殿堂,相伴一生。
真正的女权主义是自由,尤其是身心自由。这种有爱无性的婚姻对于佛罗来说是完美的,她既拥有一个有安全感的丈夫,享受激情和欢乐的时光,又能保持她女权主义的空间。
可爱德华是一个男权主义者,他从小嫉妒母亲的才华,他的母亲玛乔丽·梅林,对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里的绘画作品如数家珍。当他知道母亲“脑损伤”感到轻松,因为他没有“脑损伤”。他急于证明自己,当他拿到了牛津大学历史专业的第一名时,他第一时间去告诉自己的母亲。
母亲问他:“黄色的两种含义?数字和意义,我只知道数字,忘记了意义。”这句话在告诉他,第一只是个数字。
从他对母亲的态度来看,他要求母亲放下手中的东西,听他说他取得的成绩。他需要被倾听,可是却很难倾听他人。全家人都对他取得历史学第一名不感兴趣,他太需要被人认可和倾听,他决定去牛津大学碰碰运气。▼



爱德华运气不错,碰到了当时正在帮“核裁军运动”作宣传的佛罗。佛罗一路上都在倾听他关于历史的想法,可是当佛罗跟他聊起音乐时,他很快就打断了,问她音乐考了第几名,他关心的仍是那个数字。
佛罗告诉他也是第一名,他脸上带有优越感的光芒瞬间消失,他弯下腰去折了一枝小黄花送给佛罗,并表达了夸张的赞美。他关心的仍是那个压倒性的数字,他不太关心佛罗的精神世界。他要的是那种“我有你没有”的优越感。
在色彩学中,蓝色带有主导、统治感,黄色则常常用于烘托、点缀。此时爱德华的衬衫是蓝色,他送给佛罗的花恰巧是黄色的。▼



爱德华的母亲说画家保罗·乌切诺把原本是绿色的田野画成了蓝色,佛罗服装的颜色从黄色、粉色一点点转换成蓝色,导演把服装、色彩组合成了精妙的电影语言。
佛罗从小受到父亲的侵扰,13岁就宣告长大离开了家。由于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极度独立,她开始建立以自我为中心的权力体系,既是对父权的一种对抗,又是对父权的一种模仿。
如果从一部爱情片的角度来理解这部电影,是解释不通的,但如果从女性权力的建构来看,这部电影就会变得立体起来。导演用了一个“初夜失败”的话题真是聪明,既创造了一个引人注目的话题,又能很好地表现女主的性&*爱态度。
艺术是心灵的映照,她在莫尼斯四重奏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明明是四重奏,她却自作主张加了一个小提琴手。乐队中唯一的男性查尔斯对佛罗很不爽,但还是忍气吞声。
她作为小提琴手,在点评查尔斯的大提琴时,既是对艺术的追求,也是对性&*爱的要求。她要求:“要比标注的慢一些,温柔一点,像问一个问题,一系列的问题。”
查尔斯跟她合作久了,能与她心意相通,这大概是他后来能追到佛罗,并跟她生了三个孩子的原因。▼




满脸荷尔蒙的爱德华在新婚夜过于敏感着急,他想占据主动权,佛罗反复转移话题、控制节奏都没有办法同步。
佛罗希望爱德华有耐心问问题,并有耐心倾听,她希望他能关注她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佛罗说:“想听听我的小秘密吗?说实话,我有点害怕。”她希望爱德华问一个问题:“你在害怕什么?”,她想告诉他关于小时候被父亲侵扰的事情,这件事情不说出来,是不可能能坦然相处的。可是爱德华根本没有心思多问只说了一句:“我也是。”然后就着急着脱佛罗的裙子。▼



他们第一次相见,佛罗穿的是淡黄色的裙子。这里出现一句台词:“由于放射性物质的存在”,这句话既是对“核裁军运动”的描述,也是对爱德华的男性魅力的描述,激发了佛罗的征服欲和女权权力欲。▼

佛罗走进爱德华家里,她穿的是蓝白相间的裙子,她的女权意识不仅激活了疯癫多年母亲,还让两个“生无可恋”的妹妹变得热情可爱起来。
同样男权主义的爱德华父亲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说:“你快点把她娶回家。”看似一句平常的催婚的话,其实是一种男性对女性的征服方式,只要娶回家就是你的了。
佛罗俨然像女主人一样准备给大家盛汤,被父亲一把夺过汤勺,向征着对家庭权力的主导。▼


佛罗在聊到自己的音乐梦想和事业时,穿的是纯蓝色,像开了挂一样,代表着绝对话语权。▼

到了婚姻这一步,可以说是佛罗完成了整个狩猎过程,她决定不再像从前那么迁就,而是把自己的想法完全说出来。她要构建一个她想要的婚姻模式,怎么相处她说了算,所以这个时候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前面所说的“狩猎蓝”。
“狩猎蓝”的裙子代表着一种意志,爱德华想撕开它,佛罗表达了抗争,拉链卡住了。导演用了一个镜像表达两个人的两个世界,一面是佛罗的纠结和痛苦,另一面是爱德华的气急败坏。拉链卡住让佛罗暗自高兴,这是女性建立自我权力的一种隐性方式。一方面需要丈夫的陪伴,另一方面要跟丈夫保持距离。▼


他们每次亲热被打断时,佛罗都暗暗高兴。除了被拉链打断,一次是被服务生打断、一次是在郊游中被一群孩子打断。这样既不会让爱德华感到被拒绝,又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


“初夜失败”意味着爱德华的男性权力的失败,他接受不了,毅然离了婚,从此过上了左拥右抱的生活。
13年后有个酷似佛罗的小女孩来他的音像店买碟,已经36岁的佛罗显然已经嫁给了懂她的查尔斯,生一个名叫克洛伊的女儿,她想要的都实现了,她仍然怀念查克·贝里的歌,因为他很欢快、有活力。▼



45年后,爱德华孤独一人,他知道恩尼斯乐队准备在伦敦作告别演出,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诺言,要坐在第3排9座去给她喝彩。▼


这是爱德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自内心地倾听佛罗,他终于在音乐中听懂了佛罗的需要和感受,他泪流满面,此生不再。▼



好啦,就到这里。
再引述电影中神父的一句话:“婚姻的成败就是取决于琐碎的小事。”有时看似小事,就像饭里的砂砾,如果经常嚼到,一定会让人不幸福,跟菜好不好已经没关系了。
我仍然相信婚姻是神圣的,一旦扎进这条河流,就用尽全力去学会游泳,不让自己淹没,也不随意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