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答，一起看《误杀》

本文首发公众号：庭槐看电影

影迷：这部电影看起来有许多地方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影痴：当然了，首先，这是一部翻拍片，翻拍自印度电影《误杀瞒天记》，但相信你是肯定没看过原版电影的。

你觉得熟悉，是因为你看见了里面许多致敬高分佳片的镜头或剧情。

比如李维杰代妻女替罪很像《嫌疑人X的献身》，女儿被强奸母亲复仇很像《一个母亲的复仇》，电影结尾记者对颂恩的采访很像《杀人游戏》的结尾，李维杰被投案自首后被囚车押走的情节又和《我不是药神》药神坐在囚车经过人群的片断一木一羊。

影迷：难怪我就觉得很多细节好熟悉，你一提还真就是上述电影里面看到过，不过我觉得这些并不影响这部电影的独立性。可以讲讲开头那个越狱故事的含义吗？

影痴：开头那个故事，是在向《活埋》和《肖申克的救赎》致敬，也暗示了官二代素察其实不是被女儿用锄头打死的，而是在昏死状态下被活埋的，后来李维杰在偷换尸体时棺材盖上斑驳的血手印就证实了素察在棺材中醒过。

李维杰最后的自首，某种意义上并不算是替罪，因为素察真正死亡的原因，是活埋窒息，而李维杰知道，却故意没去救他，因为他担心他会再次伤害自己的女儿。

而且电影结尾时，又绕回到开头这个故事一模一样的情景，还留了一个白，就是李维杰到底有没有真的越狱。

影迷：你说素察不是平平打死的，这样讲有什么根据吗？

影痴：当然有，阿玉和平平打昏素察的当晚，李维杰在观看拳击赛，红方被打到休克时，裁判取出了红方选手嘴里的牙套，李维杰对身边的不理解的观众解释说如果不取出牙套，他会吞舌窒息死亡的。当蓝方选手重拳击在红方选手头上时，镜头就切换在了平平用锄头砸在素察头上，当裁判取出昏迷红方选手牙套时，镜头又切在了阿玉用手推车载着昏迷的素察碾过水管弄爆了管道，素察的身体也从推车里掉出一只手来，暗示他的吞舌已经解除，即将苏醒。

第二个暗示是安安吃饭的时候，用叉子不停地在桌面划拉，留下了一片划痕，这是孩子听到了就埋在卧室窗下坟里棺材盖被素察抅动的声音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影迷：那李维杰远在另一个镇，电话又打不通，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影痴：李维杰当即打的花了两个小时回去镇上，时间上是完全来得及从棺材里救出素察的，因为埋在棺材里的人，事实上可以生存很久，至少三五个小时是完全没问题，从开篇他那个通过活埋越狱的故事就知道他实际上是懂得的，所以他是故意不去救。

影迷：那李维杰既然要替罪，他为什么不直接就揽罪上身了，还要设计那么多步骤，最终还引起了社会混乱才达到脱罪的目的，最后他反而又主动自首了？

影痴：这个李维杰自己说过，现在报警就是死路一条，因为杀的是警察局长的儿子。

这个挺有意思。虽然电影架空了故事发生的国家，但却在我们这里处处找得到影子。每一个地方都可能发生，比如河北的我爸是李刚，比如昆明的小果爹也是公安局长（存疑），而仗势作案又逍遥法外的，还有许多说不得的名字，当然倒台了的还是可以提一提，比如前大办公厅主任的公子法拉利车祸事件，还有北大的朱令案，最近的包丽自杀事件，都与大人物家的子女有关，只是这些事沸沸扬扬一阵后公子小姐改个名字就又继续祸害人去了。

有些人，你一升斗小民，是惹不起的，你跟他讲法律，他跟你讲我就是法律。

所以李维杰的自救，唯有先扳倒拉韫都彭，才能保证一家人的安全。

影迷：拉韫是警察局长，都彭是最有可能的市长候选人，李维杰一介平民，凭什么有信心可以扳倒对方？

影痴：是的，李维杰并没有信心，但他却有底气去试试，因为他看了许多电影，他说你如果看过一千部电影，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新鲜事。可惜他最终统计出来只看了838部，火候还不够，所以他设计的局被拉韫拆穿了。

我想他大概是已经看过《小丑》了，而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刚好也跟小丑所处的差不多。警察局的警察敲诈勒索，滥用私刑，栽赃诬陷，肆无忌惮，市长参选人惺惺作态，不察民生，底层怨声载道，艰难度日，只要给它们吃草，羊就不会管谁来褥它的羊毛，但现在是差不多连草都不给吃了，所以，只要一个火柴头，社会就会陷于动乱。而如果拉韫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来抓捕他们一家，就将会是那个点燃干柴堆的火柴头。

影迷：结果果然是这样，但是万一大家都继续沉默，没有人敢起来反抗呢？

影痴：所以他还留了一手，请承包警察局网络工程给他那个老板帮忙，万一他一家人再次被捕，就打电话给都彭的市长竞争对手。

你知道吗？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比如美国就打不败苏联，但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三兄弟却可以轻轻松松就肢解了苏联。

在架空的国度，体制外的势力要想扳倒一个省委书记或省长，那几乎是妄想，但是如果他们在体制内的对手抓到他的把柄，却可以轻易将其拉下台。

影迷：这太敏感了吧，也敢拍？

影痴：所以先必须要架空国度，发生在一个地图上没有的国家，反正我没说你，你愿意联想，你愿意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我是没说的。

影迷：哈哈，有意思，奇怪，难道光腚肿菊就看不出来么？

影痴：咳咳，所以电影收尾的时候又来了个反转，你以为他大获全胜，顺利脱罪的时候，他又进去了，让审片的老先生悬着的一颗心又收了回去，举起的剪刀也放了下来。

影迷：这个结局是有点令人恼火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自首呢，还是继续逍遥法外养家活口，从情感上来讲，觉得那二代死得也是活该，李维杰实在也是应该宣判无罪。

影痴：那这样，你就无法从电影院看到这部电影了。

好在导演有留了一个白，他用和开篇李维杰对颂恩讲那个一模一样的故事结尾，那个推车经过他身边时也撞翻了一筐树叶。李维杰到底会不会越狱呢？这里是个留白，毕竟李维杰说过，有些围墙，你刚开始时恨他，时间久了，你会依恋他；他又说过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有非常漂亮的羽毛。

影迷：那他如果要越狱的话，他就不用主动自首进去了，何必呢？

影痴：自首当然是相当必要的。

李维杰是佛教信徒，他先后进行过三次布施，中间那次他被喇嘛拒绝了，说明他有罪，他需要赎罪，所以最后他在寺院的大钟下向拉韫夫妇坦白了素察的下落。

他所以选择投案自首，是有原因的，首先，因为他们一家人，引起了地区骚乱，而他是孤儿，是孤儿的原因，就是小时候父母死于骚乱，所以他要用自己的主动认罪平息骚乱；第二，他的小女儿安安，在他的教导下，与警察斗智斗勇，已经偏离了诚信方向，最后带回来的期末考试成绩单，100分是从70分修改而来的，那个改动痕迹挺明显，这让他觉得必须以自己的主动伏法来矫正女儿的成长，不然他和素察的父母养而不教又有什么区别呢。

影迷：没注意到那个分数细节，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有修改痕迹了。但仅仅这一点，促使情节反转，感觉还是说服力不足。

影痴：其实电影里用了一个符号，不停地提示主角内心的走向。

这个符号就是羊。

当李维杰将素察的车推进水里时，羊是目击者，这时羊站在上帝视角，说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当李维杰因帮助工程承包商被坏警察用枪指着头时，羊替他挨了一枪，暗示我佛慈悲，用羊替代了人献祭。

当拉韫带着警察从他家旁边坟里挖出羊的尸体时，羊李代桃僵成为替罪羊，再次将他从深渊救回。

最后他在寺庙看见一只洁白无暇的羊盯着他，就是他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进行救赎的时候了。

羊这个符号的应用，在剧中推动着剧情的转折和人物内心的表化。

所以最后李维杰认罪入狱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反转，而是佛教的因果循环。

影迷：那这个反转，会否冲淡了观众的情绪呢，毕竟好人蒙罪，不是大多人愿意看到的结局。

影痴：决定大多数人能看到什么的是少数人，一小撮人。

象《小丑》那样结局的电影，十年内应该是没机会在内地上映的。能在这里放映的电影，有一个前提，就是结局要法理正义，就是说法律必须得到申张，而不是道义得到申张。

象我们近年看到的昆山反杀案，辱母杀仇案，药神案等等判决的反转其实是因为民间舆论参与进来的结果。

所以影片最后也只能寄希望于民意，让记者拿着话筒去采访大街上的草民，注意，记者没有去采访社会贤达，法律砖家，而采访的全是贩夫走卒，所以得到的回答全是，我认为他应该被无罪释放，如果有人强奸我女儿，死了我都会把他挖出来鞭尸，哪一个爹妈不会为保护自己女儿杀人呢，中间还有一句，看似答非所问，题不对义，但只有这句，才是真正的精髓：只要给羊吃草，它是不会管谁来褥它的羊毛的。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给了颂恩，面对主播的提问，他看着前方，什么都没说，而这个他，其实指的是荧幕前的你，面对这样的世界，你又有什么想说的呢？

影迷：最后看到拉韫夫妇在寺庙求李维杰告诉他们素察的下落，也蛮动容的，天下父母心，大家都不容易，你怎么看拉韫夫妇。

影痴：嗯，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为了儿女，父母自然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家门不远处被车撞了，当场昏死过去，从下午两点到七点，都是没有气息，这个过程中，我的爸爸妈妈叔叔伯伯都轮流给我做人工呼吸，他们虽然也不懂吞舌窒息，但连续的人工呼吸，最终还是在五个小时后，让我苏醒了。我醒了看见的第一张脸，是我的三叔，他喊我，说三毛，你还认得我吗？我微笑，喊，三叔。然后大家才手忙脚乱的把我往车上装往区医院送去。多年后我和爸爸聊起那次车祸，他说：你当年要是没有醒过来，我打算把肇事司机活埋给你陪葬。我骇然，父爱啊，重如山岳且无理智。

所以，我认为拉韫夫妇，在对儿子的父母感情上，是无可指摘的，只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但是我们设想假如拉韫没有被革职，都彭也选上了市长，他们还会那样低三下四以父母亲的名义去乞求儿子下落的真相吗？

当然不会。

所以，再牛逼的人，都是平台给了你力量，没有了平台，你就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为什么体制内的人特别怕被踢到体制外的原因，一朝印在手，便把令来行，当过老爷的滋味，就再也不舍得下来做凡人。

拉韫夫妇在市庙向李维杰哭求真相的画面，真有当年深圳海事局长在饭店厕所猥亵小女生被媒体曝光后向对方父母求饶的即视感，嘴脸忽然就从一开始的你们算个屁你们书记才同我平级变成了后来的我就是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头你们高抬一下贵手。

影迷：那你认为他们是坏人吗？

影痴：当然不能将他们简单的归于坏人，将一块白布放入染缸，它还能保持原来的颜色吗？将十万块赔偿款扣得只剩下六千块的警察就嚣张地说你以为钱是我一个人拿了吗？（对整个体系来说，法还真是责不了众的，当年香港的ICAC成立后就先来了一次旧帐不算的特赦）

其实要说起来呢拉韫夫妇还是能吏，所以他们才能在体制内混得风声水起。

拉韫就能通过一条绳子破了谋杀案，虽然她破案的关键证据是伪造的，但她却真的抓到了真凶；就算她后来在与李维杰的较量中，也能从李的爱好中发现蛛丝马迹，还能从李的观影片单中准确筛选出《蒙太奇》而推断出李维杰正是用了偷换时空的手法制造了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都彭在市长竞选中也是占尽上风，即将登顶（这样的能吏其实我们也能数出一堆，云南的仇和，西南的XXX，就是典型的能干事的人）。

如果说他们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们手中的权力，没有受到限制。

所以拉韫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伪造证据破案，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职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逮捕李维杰一家，但正是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滥用权力，落入了李维杰利用她丈夫竞争对手的势力，给她挖下的坑。否则李维杰一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权力是如何一手遮天的，在拉韫儿子失踪案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警察局长在看见儿子强奸平平的视频时，第一反应是这个视频不能流出去，这像极当下我们某些部门，对所有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掩盖，封杀。

她在警局当着未成年小女孩的面逼供其父母姐姐时，也是极尽残暴，虽然她爱子心切，但滥用权力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诱供小女孩安安的手段，竟有书剑恩仇录张召重诱骗周仲英幼子说出文泰来藏身之处的即视感。

而她的市长候选人丈夫，在妻子利用全市警力极尽手段追查儿子失踪案时，也并未阻止她滥用权力。拉韫利用全市警力侦破其儿子失踪案，和当年北京长安街的法拉利车祸简直是半斤八两，令主任当时也是动用数字打头的部队封锁了现场。

不受限制的权力啊，就是一剂春药，必有人要为之遭殃才能解除药性。而最终利用警察局长循私抓捕无辜市民丑闻战胜都彭的市长，真的就会是好人吗？这就又像台湾选举的领导人，只是在两个烂苹果中挑一个稍微好一点的。

（不好意思，台湾也没惹我，但我不敢说别的地方啊，听过有个笑话没：美国人对苏联人说，你看我们多民主，我们可以随便骂肯尼迪，苏联人表示不屑，我也可以随便骂肯尼迪啊哈哈）

你说他们夫妻是坏人吧，他们也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对儿子的爱也是货真价实，儿子差点戳瞎同学的眼睛，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理，只是他们的解决方式是给钱，给了十万块。

当然为什么要给十万块，主要还是因为都彭议员要选市长，这节骨儿眼不能出意外。

但是这十万块，一给中间人过手，就只剩下了六千块到受害人手里。这狠劲，比那个县政府花一千万拍水幕电影，导演只拿到十万块实在是有一拼。

所以这个蒙国，说他没架空吧，世上确实查无此国，说他架空了吧，妈的这些事，一样一样地，全部都发生在神州大地。

等他们睡醒，这电影也就禁了，比如蜗居，上映后再就也不能重映了。

影迷：难道这部电影里警察里就没个好人吗？

影痴：中庸地讲，小镇的警察局长算是一个好人，老好人那种。虽然他心底还算善良，但是在权力和良知面前，他仍旧选择了在权力面前低头。

影迷：那么你在豆瓣给这个电影打多少分？

影痴：9分，至少应该比原版要高。《误杀瞒天记》在豆瓣都有8.5分。但这个故事虽然是翻拍，却比原版要好很多，故事主体没变，立意却高了，而且前后照应得天衣无缝。

可惜豆瓣的评分只有7.6分，我认为这是豆瓣的高质量用户流失的结果，因为2015年在豆瓣上的用户差不多都是专业观众，随着这个平台对一些涉敏涉政评论的封杀，很多高质量用户都已转移阵地或者封笔了。

新涌入的用户，很大一部分是控评水军。所以豆瓣的评分，已经丧失了一些专业水准，当然相对猫眼淘票票评分，还是更有参考价值，也更被影视作者重视的。

影迷：你觉得这部电影里谁演得最好？谁最差？

影痴：安安演得最好，才几岁的小女孩，表情和肢体语言都特别到位，假以时日，她会成长为任素汐级别的演技实力派演员的。

最差当然是平平了，怎么说呢，太僵硬，做作，不自然，她能演这个角色大概因为她妈妈是陈冲的缘故吧，这就象白昼流星里的陈飞宇一样，他爸爸给了他那个角色。

不过她们姐妹俩的名字挺有意思，平平，安安，有时候嘛，你就是想平平安安过个小日子，但是你就是过不上，唉，这狗日的社会，太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