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钢铁》电视剧有这样一个镜头,保尔去冬妮娅家里做客,冬妮娅手里拿着一本书,屠格涅夫的《初恋》。我个人虽然很喜欢这部剧,但并不太认同乌克兰编剧对原著剧情做较大改动,不过,这处改动却让我十分惊喜。
《钢铁》中有一段被删的段落,冬妮娅此时已经和保尔成了朋友,但还并未决定和保尔进一步发展。在一次外出游玩时,冬妮娅对保尔说:“如果你真爱我的话,就跳下去。”,保尔盯了冬妮娅眼睛一小会,突然转身从七俄丈高的崖壁上跳到下面的小湖里。
再看看屠格涅夫的《初恋》第12章的一段情节,邻家女孩齐娜伊达对坐在两沙绳高的“我”也说,“如果你真爱我的话,就跳下去。”于是,“我”纵身跳了下来,虽然脚着地,还是摔晕了。这两段剧情十分相似,那么,有什么相同之处和不同之处呢?
《初恋》中齐娜伊达被比作“一块伤痕累累而又丽质犹存的翡翠”。齐娜伊达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小姐,她情感细腻,聪颖而有学识,对小她五岁的“我”爱护有加(也不得不有所疏离,免得给心地纯洁的“我”更大伤害),因家里负载累累,齐娜伊达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常恶意玩弄他们的感情,还不得不秘密地满足“我”父亲的淫欲,以求能在未来生活中立足。
在作品中,齐娜伊达对我说这句话时,“我”看到她的表情很奇怪,因为当“我”坐在墙上时,齐娜伊达明显是外出和“我”父亲私会,说这句话时,有一丝报复的心理。“我”摔晕后,齐娜伊达后悔不已,她扔掉伞,惊惶不安地亲“我”,甚至慌乱中说出“你怎么可以听我的……你知道我爱你”的真心话,看到“我”没事,马上恢复了常态,丢下“我”急急地走开了。
《钢铁》中的冬妮娅,尽管与齐娜伊达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冬妮娅没经过生活的折磨,要单纯的多,因此事情的起因和结局与《初恋》明显不同。冬妮娅写信向闺蜜承认,她受小说影响(没点名,其实就是《初恋》),竟一时头脑发昏,想检验一下保尔是否也有这种品质。保尔“高空跳水”后,冬妮娅紧张万分,保尔从入水到露头用了几十秒,在冬妮娅看来就像好几个小时,当冬妮娅看到保尔安全无事后,她一面哭,一面自责,一面欣喜、一面顺小道向下面的小湖跑过去。之后,两人基本就是恋爱关系了,只是保尔还不知道。不过年龄比他大一岁的冬妮娅已经明白,她和保尔被“某种严肃的东西”(理想?志趣?)连了起来,已经不只是少男少女的两情相悦了。
我敢打赌,“高台跳水得美人”不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亲身经历,而是受《初恋》的影响,才编出的这段情节。但《初恋》肯定在奥氏的恋爱过程中起过一定作用。
奥斯特洛夫斯基给女友别莲富斯(别尔江斯克疗养院医生,冬妮娅原型)的信中,说别莲富斯是“自我中心”者,“自我中心”这么拽的词,不是出自马列著作,不是出自其他文学作品,而是出自《初恋》,这也证明奥氏与女友都看过这本书,而且在这方面还有些共同语言的。
《初恋》中齐娜伊达被人评价为“喜怒无常”和“自我中心”,“喜怒无常”是因为齐娜伊达因生活打击(尤其是受人玩弄)造成的内心矛盾,使她在于男性交往时有一些看似变态的行为,看似是耍手腕,实际上是自我保护。她向“我”隐瞒真相也是出于对“我”的保护。而《钢铁》中冬妮娅对保尔一向真诚包容,甚至连与红军政委邱然宁交往差点吃大亏的事都不瞒保尔,这与齐娜伊达截然不同。在现实中,奥氏也称别莲富斯是“我善良纯洁的小妹妹”。而“自我中心”在奥氏看来,则是阶级性的价值取向表现,别莲富斯始终抱有“非革命”的理想(但绝不是没有理想),尽管奥氏对别莲富斯非常欣赏,评价她“寥若晨星”,却无法和她走到一起。奥氏塑造冬妮娅的形象,在暗处写出她与保尔的理想不同,双方却在理想上都不能让步,最终导致分手。(分手原因不是冬妮娅在聚会上穿“好衣服”,那只是幌子,《钢铁》要出版,就不能和当时的“主流”观念公开对抗。奥氏有战术,这就是“曲笔”。)
网上的文章《<钢铁>的十个女人之谜》在评价冬妮娅时曾提到过《初恋》,指出冬妮娅的形象是俄国传统文学的继承,却没有深入论述,如同摸着门框却没开门进屋,我对此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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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的情节,纯洁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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