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之华》，不如重温《情书》

冬季、离世、情信；误认、转世重样、真相大白；现实与闪回的交错；校园爱情往事的抽丝剥茧。岩井俊二式的《情书》模板套在了中国语境里的《你好，之华》。本以为是又一动情之作，无奈《情书》无论在镜头运动、影像的诗意处理、叙事逻辑及配乐上，都过于完美。

的确，《你好，之华》在我看来，说好听些，是日本《情书》的中国姐妹版；说难听些，更像是一个尴尬的改编模仿于导演的得意之作《情书》。为了更好地突出两者的不同，无论是叙事结构、镜头运动和影像的诗意处理、及配乐上都有明显的区分。

从叙事大纲上，《情书》是以一男和两个样貌重样的女子的联系展开，侧面带上对于家庭（藤井树一家三代人）与生死的探讨（如因藤井树妈妈和外公对爸爸死的耿耿于怀）；而《你好，之华》野心更大，虽然也是一男与两女（亲姐妹）的故事展开，也蜻蜓点水般掺和了三代人的故事（之华婆婆一代、之华同辈一代、之华女儿后辈一代），但影片这次似乎并没有很好地揉合以下的元素一起：家庭矛盾、亲人的生离死别、还有后辈对于前辈一代的爱情的感慨与后辈自己对爱情的懵懂与烦恼。相反，这次看的有些过于抽离与难以代入。

《情书》的故事结构设计巧妙、专注且惊喜，两个女主通过（同一演员，通过不同性格的演技与妆容穿着区分）意外的书信来往，展现了女一对未婚夫爱的思念，勾起女二对校园往事的回忆、及结尾时得知去世之人曾对自己喜欢的感动喜悦。中间还在女二的家庭里穿插“生病”=“病死”的矛盾去联系回与两女性都有联系的去世男主，从而升华了影片对于爱、亲情、与生死的哲学诗意思考。

然而《你好，之华》想抵达这种温度与高度，但摔得有些痛。它既想用尹川与之南的情书波折来感动观众，却发现不如妹妹暗恋尹川的支线来得真实（妹妹中学时对其喜欢，些许嫉妒而藏起的信，那封伪造的表白信与长大后的同学会冒充姐姐而联系上尹川的“伪造”书信），又想借助之华身边的（亲）人，如她婆婆和婆婆的大学英语老师、她姐姐的女儿与自己女儿，通过各自接触“信”（无论何种途径）这一主题，而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种新的反思。这种反思，无论是在老一辈、成人一辈、或是青春一辈，都是一种循序渐进的成长过程。我们对于年少时感情的烦恼、懵懂、爱慕，长大后对于往事的回忆、留恋、怀旧，甚至到了未来，幻想借助某种东西，如“信”，去自我拯救、自我释怀、或自我挽留。

对于生与死的讨论，尽管《你好，之华》通过之南的死娓娓展开，但是，这重担似乎放在了之南儿子晨晨身上，无论是他无法从母亲离世的阴影走出；或对外婆按摩差点酿成意外的二次创伤；或鸟儿死在路边的视觉反复暗示与他用鸟儿传信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思念；或影片结尾他的突然离家闹剧，这一切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人在面临生死时的哲学难题，可这难题又会在人长大后的不同阶段而得到不同答案，比如，脱离了对死亡的恐惧，云淡风轻了。

从镜头运动来看，《你好，之华》比《情书》抖太多。虽然模拟手持镜头的运动感能够模拟现实、增强观影的真实感、生活的真实感（如现实主义的影片、记录片喜欢用手持以传达客观和真实），辅助渲染人物心理或情绪（如不安、急躁、忧愁），但对于我来说，这抖太多了，无论是客观的、感情上的，都在抖（虽然我没太了解岩井俊二其他指导电影，或许这是他拍片的个人风格）。抖动过多，对于我而言，会失去唯美和诗意的塑造（尽管诗意处理会着重体现于暗喻特写、叙事暗喻、色彩变化、光暗线条、构图等）。我挺喜欢影片里展示人物动作的手持移动镜头、情绪特写镜头，还有用于展示人、景、叙事关系的远景镜头。至于色彩，相比《情书》，过于浓郁饱和，或许是尽管故事发生在同个季节，但地点不同的缘故所采用的调色策略的不同。构图上，很明显没有《情书》的唯美。是啊，《情书》的皑皑大雪，对着富士山喊出“你好吗？我很好”的中近景与大远景，多诗情画意般的悲情。

本片的配乐，单听而言，依旧很岩井俊二般细腻和动情。但对于《你好，之华》而言，显得无功无过地平庸。这是因为，一旦与《情书》作对比之后，自己会深刻体会到，它没有《情书》般恰到好处的氛围营造与唯美浪漫，反而配合上抖动的现实主义质感，多了一份形式主义的突兀和尴尬。

最后，我想谈谈影片叙事与影片追求一种真实客观的生活的摄影技法的矛盾。如果手持抖动不是岩井俊二典型的个人风格，而是为了表现生活化的真实而真实，那么《你好，之华》叙事的细节，对于我而言，可以为了配合这种“真实”而有待改良。如当之华与晨晨拉着狗去找奶奶时，路过跳广场舞的大妈大叔们，他们居然不会被一只那么狗吓到或停下舞步，而是如常跳舞，仿佛这一场景早已预知排练过，这不就是很形式感而非真实感了吗？另外，我能理解，晨晨突然间对生与死的话题矫情起来，是源于自己对奶奶按摩的“失误”的一种心理再次创伤（前期创伤是母亲在世前父亲的家暴；母亲突然的离世（自杀））。但对于晨晨会用鸟把自己写下的思念送去给天堂的妈妈，估计这孩子肯定被导演设定为见识面很广（懂飞鸽传书）的丧母之童吧。但是，如果叙事上能通过一些镜头加一层行为的逻辑线索，如他是看书学会的，或是他与之华/外婆曾谈过生死时提及一下鸟儿和信，会不会让这影片的诗意处理（晨晨在天台放飞鸟儿的远景镜头是很明显的诗意镜头）显得没那么突兀和抽离？只能说，影片中有挺多类似的细节，仍欠缺考虑。

本来还满怀期待岩井俊二的这部新作，只可惜，对我而言，《你好，之花》，不如重温《情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