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再有女性电影
2018年12月29日周五上午8点58分,我和gxj在costco的卷帘门外面等着开门。我们的周围是一群目测五十岁以上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等着costco开门。
gxj说:老年人起得就是早,我早上去gym的时候,locker room里也只有老爷爷老奶奶。
我:哪儿的gym?家旁边的还是caltech的?
gxj: caltech的,哦不对,只有老爷爷。
我:那是因为在他们的时代,女性找教职受到歧视,人们普遍认为女性不够担当高等研究机构的职务。为了弥补过去的错误,当前学术界才给女性“特殊”的优待。
gxj: nonononono,那是因为老奶奶都在女locker room。
对平权敏感如刺猬的我,并非师出无名。
Frances Arnold,加州理工大学化工系的一名女教授,在九十年代初,没有通过终身教职的同行评审,这对于一个tenure track的助理教授来说,就等同于开除。这个老师,把雇主加州理工以性别歧视的原因告上法庭,赢了,拿着法院的裁定在学术界拿到了终身教职。 她于2018年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
(以上信息我没有找到任何google搜索的支持,但是我选择相信gxj的消息来源。)
Lynn Conway, 密歇根大学终身教授,Darpa(怎么翻译这个机构呢 国防部科研所?)前高级雇员,80岁的她今年九月现身华盛顿特区举行的Darpa年会给报告时候,与会人员纷纷对这个电子工程领域的传奇人物顶礼膜拜。她在六十年代初已经是行业翘楚,但是因为选择变性被雇主IBM开除,她没有诉诸法律。隐姓埋名又找了一份工作,放弃过去一切,重新又做回翘楚。
Ben Barres,斯坦福医学院和神经系终身教授,在1995年准备开始变性过程时给同事写的信中提到
“Even though I was already tenured and so did not have to worry about being fired — a frequent outcome for transgender people in other professions at the time (in many states, transgender people are still not legally protected from being fired) — there was much to consider.
I did not know of any successful transgender scientists, and I worried whether, if I transitioned, I would be able to get any more grants (it was already nearly impossible). Would new students or postdocs wish to join my lab? Would my colleagues reject me? Would I still be invited to meetings and so forth? Reading about the experiences of other folks in other professions who had transitioned, I strongly feared that a transition would end my career.”
加州硅谷半个世纪以来一直在科技创新和自由(or左派)思潮的最前沿,这也许是Ben Barres在他的学术后半段并没有受到如上他所担心的负面影响。但是如果1995年,一个加州的学术界的成名人物尚且如此担心,我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Lynn Conway在1968年被IBM开除的时候选择了背井离乡。
而且我不愿意揣测Ben Barres由女变男的原因,理论上gender dysphobia应该是先天决定和社会性的外界影响无关,但是他毕竟有个双胞胎妹妹没有这样。事实上,她在MIT读本科的时候,的确在作为解出附加题的唯一个人之后被教授质疑是男朋友帮她的。而且变性之后他去参加学术会议给poster的时候,一些不明就里的群众前来搭讪说“Ben, you did much better research than your sister Barbara”。
当然这是一个成败论英雄的世界。上述的minority人物,如果不是因为事业成功,没人会知道他/她们背后关于gender的挣扎。事实上这些挣扎发生在千千万没有成功的普通人身上, 如果没有前者,这种挣扎还有没有意义?
回头想,客观评价,这个电影其实拍得不好,这些年我虽不上阅影无数,但是对一个导演应该怎么讲故事,控制节奏,镜头语言,还是有点基本的概念的。这这个电影在节奏上犯了跟《变形金刚5》一个毛病,就是没有高潮,没有缓急,让观众始终有一种“怎么还不结束?”和“这就结束了?”的不良感受。
但是抵不过这个剧本含金勺出生,这简直是一个躺赢的故事。感谢川普,它被从剧本黑名单(估计是选的角度太窄没有戏剧性)捞出来。可惜我看到了金斯堡作为女性的挫折,看到了她在法庭上就社会革命的慷慨演讲,却没有看到她技巧性的思辨技能和隐忍的态度(还不如这个纯文字通稿)。这个电影看起来像一个站在成功女性的完美丈夫故事。可是关于,她,金斯堡本人的动人却没有充分体现,克林顿在提名她的时候说,这个lady有”big heart”。舍弃她一生的荣誉不提,仅仅是想起一个襁褓之中丧姐,少女时丧母,少妇时丈夫罹患癌症挑起全家重担,抚养两个孩子,三十年间战胜三种不同病灶的癌症,始终全职工作的八十五岁的老奶奶的一生,也几乎让人落泪了。
为什么我说这是一个躺赢的故事呢?在2016年以前,高院九人保持libral四人保守四人摇摆一人的局面已经有十年左右(从2006年Alito取代Oconnor开始),2016年大法官Scalia意外离世空出了一个保守派席位,但是多数派领袖Mitch McConnell带头拒绝通过奥巴马提名的法官候选人Merrick Garland,以至于让意外上台的川普通过废除filibuster的形式强行通过了Neil Gorsuch的任命,九人平衡局面得以维。18年又一个大法官的突然辞职给川普多了一个任命的机会,而且正值美国中期选举前夕和共和党保持参议院微弱优势的敏感时期。Brett Kavanaugh的任命过程有多么抓马我就不多说了。反正现在的事实就是高院九人的平衡变成了五个保守和四个libral, 而那个四个中最年长身体情况最令人担忧的金斯堡就突然间成为了社会热点,被推上了最前台,虽然她已经做了文化爱豆二十余年,之前也不过是文艺地青的自我娱乐罢了。
本来,司法与政治是应该独立的,20年前,无论参议院组成如何,qualified的候选人多是以九十几比几或者全票通过任命的。可惜,很多本来的事情都变成了“本来”。2018年初纪录片《RBG》上映,年末《以性别为本》上映,《金斯堡的时代和一生》实物展正在洛杉矶skirball文化中心巡展。人们于是回顾性别歧视平权主义等等社会议题,可是,我觉得还是远远不够。当金斯堡不再因为被政治捆绑而闪闪发光,当我上文提到的所有女性/minority figure不再因为成功才能expose背后的艰辛,当一个电影展现的是一个人的故事而不是一个女性的故事。那我作为其中的一员,才愿意震臂高呼 “Fee at last, Free at last, Great God a-mighty, We are free at l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