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二十世纪女人》的名义,写下一部时髦生活指南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Dorothea生于1924年;
Abbie生于1955年;
Julie生于1962年
……
《二十世纪女人(2016)》的故事发生在1979年,以上是这部电影里出现的三个主要女性角色。
打开这部电影的初衷是,听见有人认为它是本届奥斯卡金像奖的遗珠,所以想要一探究竟。经过了将近两小时的片长,数次忍住了中断观影的欲望,最终却在结尾处忍不住感叹:啊,如果这是导演Mike Mills在为二十世纪的女人立传画像,那未来的人又会如何看待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呢?
起初,我还是忍不住用精神分析的角度去看待《二十世纪女人》,将围绕在男主角Jamie身边的三个女人——母亲Dorothea、“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Julie和知心大姐Abbie,看作是他投射俄狄浦斯情结的不同客体。可渐渐地,这部电影显现出来的走向,并不是一个男性的成长故事,而是以他为线索,让生于二十世纪不同年代的女性从不同角度交汇、碰撞。
有人说导演很好地实现了“四两拨千斤”,用个体折射不同时代的面貌。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有相近的观感,但前提是,希望他能抑制住不停在正常叙事过程中插播歌曲和旧照片的蓬勃欲望。当然,这也使《二十世纪女人》具备了互文性的可能,比如一些音乐爱好者就可以从中得到别样的快感。
当回顾三个女性角色的出生年份时,不难发现:她们都生于“婴儿潮”。只不过Dorothea踩着一战后婴儿潮的尾声来到这个世界,而Abbie和Julie则同属二战后的“婴儿潮世代”。有趣的是,Jamie在片头自白中说到:“我妈妈(Dorothea)生我的时候已经40岁了,所有人都跟她说,要想做高龄产妇实在太困难了。”而他,出生在1964年,通识中的第二次婴儿潮最后一年。
比起经历1960、1970年代多元文化洗礼的那一代,他们的父母辈,比如Dorothea,更让我感兴趣。
在她的青少年时期,美国社会正在经历大萧条,紧接着二战爆发,于是她辍学、梦想着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在她学成之前,战争结束了……整个漫长的观影过程中,导演并没有二次点明Dorothea对于“飞行”的执念。直到片末,时间从1979年进行到1983年,年近花甲的她再次驾驶双翼飞机翱翔天空——一次自驾飞机航行,这是她第二任丈夫每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一刻,非常令人动容。尽管导演在电影进行到一半时,常常将她刻画成一个跟不上时代脚步的“老古董”——她觉得摇滚刺耳、她害怕激进的女性主义、她认为当众说出“月经”这个词组很叫人羞耻。但Dorothea对于“飞行”的长久爱好,在我看来,更能代表女性解放,以及更能体现社会对女性角色的定位之变革。
说到女性和“飞行”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可能忽略Amelia Earhart这个名字。她作为20世纪最著名的女性飞行员,与天空的缘分从1920年代持续到1930年代,这恰巧贯穿了Dorothea进入飞行学校之前的时间。那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曾代表全人类创造了数项了不起的飞行纪录,并孜孜不倦地在杂志上宣传女性的飞行权力;每每出现在公众面前,她一反淑女装扮,以假小子的造型示人——尤其是穿着男式裤装这个举动,即使在20世纪早期也是离经叛道的。
这种风格极大地影响了电影界一众作风大胆的女演员,引来Marlene Dietrich、Katherine Hepburn等人纷纷效仿——不止在电影里作飞行员打扮,还在私生活里与“飞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想后者和Howard Hughes的渊源。在《二十世纪女人》中,Dorothea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影迷立场,尤其是对Humphrey Bogart(和《卡萨布兰卡(1942)》)的痴迷。不出意外的话,这又是一位在影院里接受自我意识再教育的迷影小姐。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为什么Dorothea会在影片中段说出那样酷的话语:她偶然发现Julie频繁地不请自来,留宿Jamie房中。于是在某一日Julie离开的路上,开车拦截问个清楚。“我能也来根烟吗?”Julie对边抽烟边开车的Dorothea说。“别了,对你的身体不好,”她回绝道。女孩继续追问:“那你自己还不是一直在抽。”她无声哂笑:“我开始抽的那个年代,香烟并不意味着有害,而只是代表时髦、前卫,所以……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在1979这一年,Dorothea年过半百,对一些新兴事物已经开始慢慢无法适应,但这不妨碍她是一个很酷的大人……是的,她很酷。因为“香烟”、“飞行”,在她的青少年时代,对于女性来说,就是一个冲破藩篱的象征。而她拥抱了这一切。
回到开篇的那个自我思考。确实从不同年代女性身上,更容易看到一个个思潮变迁的印记。她们从受难到被尊重,再到走进千百年来被人为禁止的领域。而每一步的行进,都像在用棱镜分解这个人类社会。“二十一世纪女人”是什么样的?这是《二十世纪女人》给我们留下的开放性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