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loser到卖药英雄——评《我不是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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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一开始即以一种幽默诙谐、轻松搞笑的叙述方式讲述了一个卖印度保健品的loser程勇和他悲惨的生活境遇,向我们呈现了这一小人物的贫穷困境。父亲瘫痪在床,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儿子要被富裕的母亲执意送出国外移民。从父亲治病急需花钱,程勇被逼无奈从印度商人那里买药,回到国内又先后集结了为女儿治病的血友群群主思慧、刘牧师和在屠宰场工作的黄毛,一直到将药卖给白血病病人,赚得大量钱且进行分红时,影片的节奏都是相当明快的。等到将印度药的代理权转让给卖假药的反派时,影片的基调开始转向悲伤绝望,更加塑造出了白血病患者们的无奈和苦楚,呈现出了他们在维持生计和治疗病痛时因为天价药而举步维艰的惨状,尤其在吕受益的哀悼会上,电影以程勇的主观镜头拍向了一位位神情哀伤的血友们。这个镜头也表明了此时此刻,程勇已经对血友们产生出更深层次的同情,并决定要凭借一己之力重新卖药。程勇卖药的最初动机只是为了赚钱,他不想当什么救世主,然而当自己靠起初卖药的钱发达后,看到曾经的朋友被病痛折磨到自杀时,他转变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将自己作为一个赚钱的局外人了。同时,观影者的我们透过程勇的主观视角体验,也更容易与之产生共鸣。程勇的转变无疑让人感到温暖且充满力量,甚至使其自带悲剧英雄的光环(其结局必然是因为卖不合法的药而被抓入牢中)。这种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而为了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同的群体而付出,放在大部分人身上都是难以做到的。
血友们因为没钱而买不起高昂的格列宁,对瑞士公司进行抗议,但这些手握专利权的老板是无动于衷的。定价高昂的药让人就联想到资本的蛮横与无情,它们生产出来的药在给病患带来生之希望的同时,又以昂贵的价格啃噬着其经济能力,让许多买不起药的人只能等死。
因而影片事实上采用了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方式,建构出一个个对立的关系和空间,反映了由资本产生并加剧的一系列不平等。在疯狂积累资本的过程中,有人越来越有钱,有人则因此而沦落到更低位置,生一场病就会拖累到整个家庭。
瑞士药厂的老板是按照反派角色去塑造的,不管是面对警察和血友们时的趾高气扬,还是对自身权益的极度维护,都让人觉得其面目可憎。卖假药的老板也是,其代表了一个利欲熏心、不顾他人死活的黑心贩药者的形象。
空间上的二元对立可以归结为穷人与富人所处空间的巨大差距。尤其是穷人或城市里的边缘者所居住的闭塞阴暗、拥挤肮脏的空间与城市中富人所处的光鲜亮丽的空间之间的对比,比如程勇所经营的破旧脏乱的印度神油店、思慧付出尊严的夜店、黄毛用以谋生的屠宰场,它们构成了一个城市边缘者亦或是底层者的生存或是谋生场所,无疑这一点就构成了影片的现实介入度。穷人生病,的确是惨上加惨。那种惨如果亲眼见识到,一定再难以心安理得地只过自己的生活。他们都是想努力生活的人,遭遇病疾的不幸后便彻底困顿,是谁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呢?仅仅是过高的医疗费或是药费不让他们好好过活吗?
作为一部商业片,个人觉得《我不是药神》做的很好的地方首先在于,让观者对其生存困境和患病之后的无奈和痛苦有了情感化的体认,也看到了天价外国药如何苦苦地折磨着这些本就家境一般的病患,让他们倾家荡产,几乎失去生活的全部支撑,甚至可能会让如我一样的观影者更加意识到了生之宝贵。但如果继续追问这一悲剧产生的更深一层的症结,电影显然并未触及到在格列宁价格如此之高的背后各方政治权力的博弈,而把矛头简化为万恶资本主义代表的瑞士公司,估计在目下的环境下也是难以触及的。不过,这一点的弱化和模糊其实与影片主题的叙事重点有关。影片着力塑造的形象就是程勇这么一个为了帮助患白血病朋友们解决买不起药的困境,而从自私自利的人格转变到有着舍己救人崇高精神的民间英雄。尤其当程勇坐在去监狱的警车时,道路两旁挤满了目送他离开的病友,程勇和那一个个充满感激和敬意的眼神相对视,使得影片的情感强度达到了最高点。其次,影片力图呈现出了,印度药被禁的背后所体现出的情与法理的矛盾,弱者的生命权和药品专利权之间的冲突。这一矛盾贯穿了情节始终,我想亦是看完电影后大家都会深深为之感到无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