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理想主义与大理想主义
听着《River》,名为溪流名为大海的爱情之歌,写下《去年冬天与你分手》的这篇影评,只是电影里的大火好像还历历在目,这溪流大海浇不熄灭不掉…
我在电影小说里见到不在少数的大理想主义者,他们或因追逐艺术的偏执用绝无妥协的灵魂掌控自己的躯壳,像《月亮与六便士》中的里克斯特兰德,《地狱火》中的良秀;或因为虚无的理想主义用自己的双手掌控别人的人生,如《燃烧》中的Ben,《秘密森林》里的李昌俊,以及这部片子里的中园。我在现实生活里见到太多太多的小理想主义,他们总是对他人心怀希望,在现代人共有的崩溃中孤独挣扎却从未能脱离与外界的联系,妻子、父母、朋友…这些人的小理想不过是完成一个常人该有的使命,而后平淡死去,受亲人朋友祭奠而已…
电影以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为蓝本,在火的燃烧上下足了功夫,只是《地狱变》烧掉的是良秀的至亲与人性,完成的是艺术,艺术大于一切。这与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有异曲同工之妙,《月亮》主人公里克斯特兰德叫爱塔放火把房子烧光,最后房子变成了焦炭,一幅伟大的杰作就此化为灰烬。这个情节让我摒弃了对主人公所有的不满,转而自我反省。在骄傲和轻蔑的心情中,他把只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东西创造出来,又统统毁掉。他骄傲于自己能像一个圣徒一样穷极一生只为心中的那座神庙,轻蔑世人只懂自筑牢笼永远无法获得救赎。良秀看着大火中燃烧的女儿由悲痛转为愉悦,里克斯特兰德看着毕生心血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反而得到了从未拥有却终生追求的喜悦。这两场大火让我隐隐觉得,平庸早早地蒙住了我的双眼,我已被人流推倒,在顺应之下才获一喘息机会。所以,我无法体悟如同良秀和里克斯特兰德这种“大理想主义者”究竟是以何种心境完成生而为人却超脱于人的使命。我本应为此痛苦,却并非如此。因为我早早地沦为平庸之流了,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小理想主义者。我只能永远地去站在那些不知道现实中是否存在的大理想主义者的脚底,仰望无果之后,捂着腐烂不堪的心脏麻木地转身离开,而后悄无声息地同绝大多数人一样死去。
《去年冬天与你分手》手法上借鉴了《地狱变》,主题却与其相去甚远。有点失望的是,雄大作为艺术家的人设实在太弱了,第一场为了拍摄而燃起的大火甚至不是他亲手所放,在如此契机下他还是没能创造出令人惊叹的作品,虽然这有悖伦理,但他姑且也只能算一个小角色了吧,作为艺术家。或者导演根本意不在此,毕竟片中最大的怪物是男主,而男主,不为出书而后功成名就,只是为了给心爱的女人复仇。用双手去制裁每个伤害亚希子的人,这种爱情至上的“大理想主义者”。
电影是打着悬疑标签的纯爱电影,给悬疑打四分的话,那爱情可以打五分。恭介一段温柔又美好的情话:亚希子,即使去年冬天你要与我分手,我也不愿意,在你死的时候,或许这听来有些奇妙,我也并未同你分手,我真正与你告白是在去年的冬天,当我从木原坂朱里那里知道真相,曾来到这里,那一天,我已放弃做自我只为能凌驾那对怪物姐弟向他们复仇,可你的男友决不能是个怪物,是吧,所以去年冬天我决定与你分手而化身怪物。我不知道盲女亚希子的死,这种于中园而言再也无法得到的失去,是不是真有巨大的力量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对其他生命熟视无睹。我只知道,换做任何一个常人都只好接受,先是痛苦难挡但仍默默忍受,最后随时间消逝慢慢释然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吧。
倘若对任何一种失去的释然都是对自己内心的一次背叛,那么一个人的内心一生要被自己背叛多少次?中园放火烧掉了朱里,在被大火烧的焦黑的尸体面前,雄大疯狂的按着快门,可是中园,一定要亲手毁掉这对曾经是怪物的姐弟的一切,相机落地有声。雄大的成名作,黑蝴蝶也在烈火之中伴随尸体发出荧光,逐渐扭曲的身体背后其实是虚无的理想主义,一种接近幻想却要拿生命献祭的东西…
火能轻易地烧掉塑料大棚,就像火能轻易地烧掉汝之所爱,汝之自由之身,汝之精神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