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生育确实不是自由。
《生门》这部片子其实挺讨巧的,当然这个讨巧并非贬义,它选择了一个普适性与催泪属性很高的话题,而又兼具了戏剧性。但很遗憾的是观看的人数还是不多。
作为一个农村人,片子中农村家庭对于传宗接代的近乎发自本能的繁衍渴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老家有着太多太多贫穷的家庭冒着超生罚款的风险造人,心心念念想着生下一个孙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生再说。我小时候住在村中,家里是极少数只有一个女孩的家庭,受到邻里的碎嘴议论当然没有少过。路上有人看到我逗我玩说:你妈妈怎么不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呀?我有几次怒不可竭,极其毒舌地回嘴:你这么喜欢男孩子你自己生呗。对方听了觉得这个小女孩真是没有教养。
所以片中有孕妇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为了诞下男婴的现象,并不会激起我太多的道德涟漪,她囿于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几乎是没得选的。她说没办法不然在村子里被人瞧不起,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办法背后是怎样复杂的情感与漫长的历史遗留,我们这些自诩贫穷底层,但内心仍保有受教育者的可怜的自傲之心的人,当然无从体会。
令我感到颇为难受的是,有不少影评拿出鲁迅先生那套对农村人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时,甚至有所谓思想开化者斥责农村人思想愚昧落伍,生育为人之自由,生不了就不要生!那通篇的不要生着实很刺痛我的眼睛。
农村阶层承受着五万块都拿不出的贫穷,还要在精神上被我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去羞辱一番。设身处地这个词,实在是太难了,而我想我们绝大多数人,连对于不同处境者的稍微体谅都是难以达到。确实,生育是人的自由,这样伟光正的宣言,其实是一丁点错都没有的。但是很不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通过教育去明白这一切关于自由的大道理。我们这些小布尔乔亚分子,惺惺作态地躺在舒适的电脑面前,敲下这些警世名言,却毫不意识到,如果我们没有受到教育,没有逢到这样的时代,也许我们也会成为那些拼命生娃,母凭子贵的一员。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到何时都不会过时。
另外我补了一下生门的电视剧版,其中我最喜欢的两个故事,一是护士们的日常生活,它还原了职业背后的人,充满了凡俗烟火的气息,他们也是人,有着跟每个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而我们社会的医患矛盾,有一个原因恰恰在于患者把医生护士当成了救命菩萨。但总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二是尹娟的故事,这是一个子女靠着年迈父母的苦心的奔波劳走而生下自己子女的经历。30岁的大人,自己生孩子,五万元掏不出来,老岳父为了此事求遍了街坊与单位,最后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孩子如今的窘境到底是否为原生家庭的教育所导致,始终无解,它只是令我连连感慨,我们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吗?
生门折射了太多令人值得回味的现象。父母对于子女本能般的爱,农村阶层与其他阶层间天然的对立性与不被理解,医保与医疗制度的不完善,女性在这个社会中所承受的恶意,以及大多数女性对于身体健康的迟缓意识。而我想,也许生育本可以不用那么催泪,不用那么伟大,伟大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词,它意味着异于常人的坚忍与牺牲,但可惜我们现在的社会保障制度,我们对于女性尤其是农村女性的观念,以及女性天然的生理构造,大概都决定了,女性得伟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