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杀手 | 仿生人也爱莫扎特

一、

1791年，法国革命结束的第二年，莫扎特创作的音乐剧《魔笛（Magic Flute）》公演。这是一部魔幻作品，夜女王的女儿被恶势力绑架，年轻的王子与扈从带着女王惠赐的魔笛与魔钟前往营救，在接近所谓邪恶的过程中，王子认清谴责他人作恶的夜女王实则恶贯满盈，夜女王口中的「恶人」从善如流、嫉恶如仇。王子选择与善为伍，历险弥坚。

20世纪60年代，美国科幻作家Philip K. Dick创作了背景年代放在2019年的幻想作品《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地球环境被全球性的核战争摧毁，核爆产生的尘埃包围了大气层，受到核辐射的地球人基因变异。有资源的人逃离地球，作为人类开发其他星球的劳工的仿生人应运而生，弱势人群无处可去只能在地球上坐以待毙。一些仿生人从外星「越狱」逃回地球，以期摆脱人类奴役，由此，出现了一种新职业：抓捕越狱仿生人的赏金猎人。

Philip K. Dick笔下的赏金猎人德卡德到歌剧院追捕仿生人，听到莫扎特的《魔笛》，德卡德开始反思自己的职业、地球人的命运：《魔笛》会落幕，莫扎特这个名字会湮没，弱势人群在地球等死，上层人士能短暂逃离地球，但就像仿生人没有永久安全的庇护，移民外星的地球人终将被地球核战争的余烬波及。

1982年，Philip K. Dick在《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小说改编的电影《银翼杀手》上印前夕，中风去世。就像《魔笛》面世不久便去世的莫扎特不知《魔笛》在歌剧舞台的长盛不衰、对后世挑战权威的叛逆者的启迪，Philip K. Dick不知《银翼杀手》在世界电影史上的历久弥新。

二 、

《银翼杀手》对仿生人越狱的原因做了更直接的交代：短命是仿生人的出厂设置，「越狱」回到地球的仿生人希望破解出厂设置。看完电影《银翼杀手》和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我想起考古学者陈梦家在民国年间为北京九龙壁浮雕创作的同名现代诗《九龙壁》：

我问第一条龙，你要什么？要庄严，我给你辉煌的雍容；给你挺拔的身腰，像一条虹；第三条龙，也许你要奇异，我能创造一切人造的神工；第四条龙，要是你爱云彩，我吩咐彤云做你的扈从；第五条龙，我猜你要强蛮，赋予你雄姿，金光，再有威风；第六条第七条龙，给你们神秘的灵眼洞照一切吉凶；第八条苍龙，第九条玄龙，在我手腕下赐给你们神通。龙一齐喊：我们只要生命。

仿生人，有人的身形，肢体、面容，被赋予生命气息，居于地球也能飞向苍穹，有认知思辨、触类旁通。但创造出仿生人的地球人不能由始见终，没料到仿生人会想要更长的生命。所有生命物体，只有在时间里，才能向外探索更广袤的空间、向内思考更远古或者更前方的时间。

三、

60年代，Philip K. Dick根据当时的世界格局，用一本《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构想了2019年的世界。Philip K. Dick当然不能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世界国际政治的风云变幻、苏联在90年代的分崩离析，所以在他笔下的2019年，苏联依然在全球范围内扮演着大国角色。2019年，能飞的警车在高楼间穿梭，能瞬间加速升空的飞天车既不需要跑道处跑起飞，也不需要直升机螺旋桨那样的动力装置。

今年是2018年，汽车行业的精英们致力开发电动汽车，对无人驾驶的研发已经起步，但飞天汽车还无法企及。Philip K. Dick在60年代对汽车工业的畅想太乐观。这部构想了飞天汽车、为苏联在未来世界国际政治舞台保留C位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是「赛博朋克（Cyberpunk）」作品的巅峰。

「赛博朋克」这个词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这本书已经面世十余年。这个词来自美国作家Bruce Bethke1980年创作的同名小说，小说讲述了未来世界精通电脑技术的青少年运用技术反叛成年人。此后，「赛博朋克」便成为一个科幻类型的代称：运用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反叛既定的权威。《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便是讲作为人工智能产品的仿生人对人类的反叛。

仿生人制造工厂将仿生人寿命限定为四年，目的是让仿生人无暇思考「我是谁」这样形而上的问题、安心受奴役。这样既满足仿生人买家的需求、又有助于维系卖方市场的产品设计，应该是仿生人制造工厂的产品经理做了很多市场调研以后敲定的。现在，一些运动鞋也打上了「赛博朋克」的标签，制鞋公司的产品经理用这样的标签来推广一些有科技感、表达叛逆精神的鞋款。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不得而知，但仿生人和电子羊可能会入产品经理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