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上大地,只因为海上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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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主人公伴随着惊心的爆炸声消失在海上,我隐隐感觉有一种慰藉超脱于扼腕叹息之中,仿佛尼采旁白着:“悲剧拯救人生”。我想这是和肖申克截然不同的一种拯救吧?又好像碧海蓝天的主人公一样,1900也用他特立独行的经历和结局,宣告了他们这种人都只能活在自己心灵的幸福之中。肖申克的幸福在牢笼之外,而1900的幸福只在海上,在钢板围成边界的可怜世界之中。不论生活在里面和外面,不论世界的中心究竟在何处,如同1900所说,我们都需要看得到自己世界的尽头。
而我们,我们这些方外人,自以为不屑于他们的幸福。因为我们的世界很大,我们能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们总喜欢说,世界离开谁都会继续转动,所以面对一个有着华丽外表的世界,1900的天才、他的即兴曲、他的固执、他的不懂人情世故,以及他生活过的那艘船、乃至他的整个人生,对于我们多数人所定义过的这个世界来说都不曾存在过。作为在多元价值世界出生的人,我们习惯了为了世事的无常变换自己的行为和观念,为了美好的结局不惜去长途跋涉,为了心灵的安宁去不断敷衍自己的本心,我们贱卖自己的才能与梦想,只为了换回更多能够被他人认为我们很幸福的财富。所以当我们遇到那些固执己见,把自己当做世界中心的人,我们对他们嗤之以鼻,我们诅咒着要让他一定不能成功。否则,我们的一生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我们的原教旨主义让我意识到不能苟同于1900的这种意识形态的时候,心里淡淡的浮现过一些疑问,总觉得它们将会伴随我一生,让我哪怕最后见到了答案,也无可奈何。不,我肯定没有疯,我还不需要拯救。
我惊异于1900的即兴演奏,因为就连贝多芬都得反复修改自己的曲谱,更不用说是要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弹奏。钢琴对于他来说不再是一件乐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音乐在海上奏响的这一刻,他成为了自己,他和他所在的维吉尼亚号一起,拥有了自己的世界所需要的全部。而我终将把他精妙的演奏当做是一场娱乐,然后匆匆忙忙的回到工作中。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以为,只有努力才能拥有财富,只有拥有了财富才能自由,只有拥有了自由才能追寻自己的世界,才能为所欲为的去做什么。为了不至于一无所有,我相信心中的那条路一定走不通。
我怜悯于1900的始终一无所有,因为他被抛弃,他没有家人,他放弃了去往一个大千世界,放弃了功成名就与财富,放弃了下船,放弃了寻找爱情,他的一生好像除了弹琴,什么都没能体验过,在维吉尼亚号沉没的那一刻,他卑微的存在也一同消失了。因为我们的世界好像就是这么许诺的,你只要满怀希望的走,就能够有所收获,你终将能实现心愿,你终会忘掉你的烦恼与伤痛。你追寻得很不容易,为此你不能丢下你所得到的,你不能学习1900的技术宅,而要离开家门去外面的世界,那里有一条通往无限可能的路。
可是我最后还是看到了结局,虽然故事里并没有交代其他人的结局,虽然我也并不是故事里的人,虽然这里的你也并不属于我的世界,可是我们都将看到结局。我想每一个人终将孤独的死去,被埋葬在自己生活的痕迹中,或者埋葬在别人生活的灰烬中。或许从来没有谁能证明谁真的存在过。1900最终被葬在了生他养他让他至情至性的那艘船里,不是世界不再需要他了,而是他不需要那些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其实从来也没有失去过什么。而我终将被埋葬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也无所谓迷路了,世界不再需要我了,而我还需要期待着不属于我的世界,它好像从来也没有让我得到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