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头号玩家》中展示的未来世界?
查看话题 >一场老男孩的私人游戏,一部20世纪流行文化简史
这年头,如果在一个文艺青年面前说自己是斯皮尔伯格的拥趸,可能会遭到彻头彻尾的鄙视。犹记得几年前,新认识的一个影迷问我比较喜欢哪个导演的时候,我有点随意地回答“斯科塞斯和黑泽明”,回敬我的是一脸鄙夷的目光。我反问对方喜欢哪位导演,对方轻飘飘地抛给我“安哲”二字,那一刻我简直不敢想象假如我的回答是“斯皮尔伯格”,将会有怎样的灭顶之灾降临。
当然,以上只是个玩笑。但商业片大佬斯皮尔伯格遭到大量文艺青年们的鄙视应该是不争的事实。我大概能理解,在他们的眼中,斯皮尔伯格这个名字基本等同于沾满了铜臭味的庸俗的好莱坞,谁让他是这么多年来好莱坞最有话语权的导演呢?
但是,我依然是斯皮尔伯格的拥趸,而且从未羞于承认这一点。
斯皮尔伯格的电影都很“简单”,无论是他最富盛名的那几部获奖作品,还是那些广为人知的商业巨制,理解他的电影并不困难,大体上,有这么两个关键词就够了——“人本”和“童真”。
这么多年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人本主义:从《紫色》到《辛德勒的名单》,从《拯救大兵瑞恩》到《慕尼黑》,从《断锁怒潮》到《林肯》,从《间谍之桥》到《华盛顿邮报》。有些时候他对于这一点的执着甚至会显得有点呆板和生硬,但是没办法,你能感觉到,这的确就是他始终秉持的信念,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美式主旋律”,或者用一个更精确的词来解释,就是西方民主社会赖以维系的基本价值观。他总是在用各种极端的条件假设去挑战和拷问一个底线,那就是在任何情况下我们是不是都应该真正尊重一个人的价值。无论是否事关战争,事关叛国,事关政府首脑,事关人数的多寡。这也正是他的电影总是能“煽”动我们的地方,因为对每个个体的尊重,是他的根本。
而在那些无关宏旨的商业制作里,他则尽情撒播他的童真。《第三类接触》和《E.T.》自然广为人知,《夺宝奇兵》和《侏罗纪公园》都是典型的少年式幻想与冒险,《虎克船长》和《吹梦巨人》可能在人们眼里不算成功,但贯穿这些电影始终的,是他未变的童心。
在这一点上,最新的这部《头号玩家》,可以说是把他童真的那一面无限发扬光大。
《头号玩家》是一部以游戏为核心,而且完全以游戏元素构建起来的“游戏电影”。它的主题是游戏,剧情推进靠的是游戏,观看体验像是在玩游戏,全片的关键,也是游戏里的通关和彩蛋。
在这场游戏里,斯皮尔伯格把他所迷恋和喜爱的大量游戏、电影、音乐等等元素都打包放了进去。这里面有我们最熟悉不过的各色超级英雄,有辨识度极高的金刚、恐龙、高达、哥斯拉和钢铁巨人,有“加一条命”的游戏币,有网游里的人头收割模式,有我们耳熟能详的雅达利游戏,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经典恐怖片和约翰·休斯的一系列著名青春片,有一眨眼就会错过的数不胜数的游戏人物,甚至还有一座百分百还原度的《闪灵》凶宅。
影迷们无疑会热衷于在这部电影里去扒出每一个迷影梗和游戏梗,每一帧镜头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而所有这些埋藏在电影里的梗,这些数不清的彩蛋,构成了一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文化简史。我们熟悉或陌生的一切,都能在里面找到影子。
这是属于“老男孩”斯皮尔伯格的一场私人游戏,他把埋藏在心底的那些爱好与趣旨,如数家珍般地呈现在这部电影里,像是一个万花筒,像是一个盛大的主题乐园和五彩斑斓的博物馆。
最值得玩味的一点是,片中的关键角色——“绿洲”游戏的创始人詹姆斯·哈利迪,就像是斯皮尔伯格自身的写照。童年时父母的离异深深困扰着斯皮尔伯格,为此他越来越害怕在生活里与外界和他人相处,一头缩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就是超八摄影机和电影的世界。也正是因此,他才得以成为后来的那个电影“金童”。
电影里的哈利迪,则是一个蜷缩在游戏世界里逃避生活的失意者。哈利迪一手打造了风靡全球的“绿洲”,是万众瞩目的世界首富,但却无法在生活里与自己的朋友和恋人相处。他在游戏里留下的那个彩蛋,也是试图去解开这一心结。
斯皮尔伯格无疑是有过和哈利迪似曾相识的心境,才用这样的形式刻画了这个对理解全片至关重要的人物。他曾在接受采访时,不止一次地提到父母离异对他造成的影响。也曾在多部电影里,一再安设抛下家庭的父亲和不合群的孩子的形象。不难想象,陪伴他的,只剩下那些电影、音乐和游戏。直到多年后,父母的重归于好,才让斯皮尔伯格解开了这一心结。但他自己,早已变成了被电影和游戏深度浸染的“长不大的男孩”。
他的电影之所以像前文所说的那样始终如此“简单”,很可能都源出于此。这种“简单”,是因为他从未失去孩子般的纯真。
72岁的斯皮尔伯格用《头号玩家》向我们彻底展现了他孩子的一面,无所不包的“绿洲”里,既有陪伴他大半生的游戏和电影,更有他真实的孤独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