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权话语中的尴尬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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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大院子弟的老炮儿——“江湖道义”逻辑 vs 官二代——有钱就是爷逻辑,映射着新中国转轨前后两套社会权力话语。即身份血统决定的权力结构和钱权决定的权力结构
老炮儿这批改革前的天之骄子的时代结束了,在社会转轨中被迫硬着陆。“老贵族”没落了,没过硬本领,脾气大,纷纷灰头土脸中年危机。开始美化自己的青春过往,怀念自己享有特权的黄金时代。大院之内朴素的价值观是动人的,“大家生活都那样”的均等感是美好的,但是也只限于大院内吧。以为那个时代都是那么平均而其乐融融的话,真是小看了人性。
时代变了,“礼崩乐坏”。根正苗红不顶用了,“你有我有全都有”的兄弟义气在新时代寂落了。残酷的商业逻辑、钱权交易和随之而来的拜金、消费主义、人的异化,让老贵族看不惯、坐不住。老贵族怀念中的过往,仿佛就像茨维格缅怀的一战前欧洲,“群星璀璨”,道义行于世上。然而仔细一看,想想电影叙事的“史前史”,即老炮儿们年轻时的特权地位和所作所为,就会发现他们的“黄金时代”其实并没什么理想主义和建设性可言。他们是时代的牺牲品。这立场尴尬的怀旧,只是不满现实而做的“英雄末路神话”之梦。
除此之外,这还是一场没落父权之梦。新旧社会逻辑的交替在父辈子辈(老炮儿子、官二代共同构成象征结构中的“子”)的冲突中爆发。并且像众多经典父子对立结构一样,由弑父变为对父的认同、哀悼、传承。表面上,“父”的权威和逻辑随着他的时代走向末路,但在影片一厢情愿的表达中,他作为一个萌芽“重生”在了“子”的形象之中。为什么说是一厢情愿呢,我想大家无论从社会现实中,还是影片被打破的叙事逻辑中都感受到了:正如那个随举报电话而来的邪不压正、贪官落马一样,这个故意给人安慰、“升华主题”、让主人公得以完成“杀身成仁”的转折,突兀得不合逻辑,甚至消解了前面所有剧情煞费苦心铺垫的沉重矛盾。
至于女性话语的缺位,她们在“男人世界的故事”中的被客体化:作为衬托男人性能力或强或弱(对应老炮儿等一干男性那寄托在性能力上的自尊心)的性对象、作为照顾“长不大的男人”的“母亲”、作为引起男人间争执的“祸水”、作为调解男人间冲突的“缓冲剂”……她们始终被故事的中心所排斥、放逐。她们永远是男人的帮手、保姆、红颜知己、争风吃醋的由头,而从未获得叙事上的主体权力。这些问题,使得这样一部歌颂男人义气、追怀男人“雄风”的作品“阳刚”得令人不适,更凸显出其对权力话语的不自觉、男性视角中心的陈词滥调,以及对“中国大院旧贵族道德”怀旧的尴尬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