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公开的爱吗
“Art is love made public.” 早前听到这句话时被一种毫不审慎的热切扼住,欣然记下,像是接受应得公允的信条。《母亲!》落幕时又记起它来,那种慷慨坦然在本片咫尺可感的心理惊悚之下或许仍不失公允,但已从“公开地给予和表达爱”病变为“将爱公开以获得千万倍的爱”,在诗人无限胀大的自我之中染上刺骨荒诞的色泽,像女主人公一次次所服安定药物溶于水时溃散的金黄,也像绝望而虚掷宣泄的烈火,从火舌中仍能走出那个被奉为神明的艺术家,安然无恙,将初为人母的躯体和零落瑟缩的心脏作为他创作灵感的献祭。 如果说果真是艺术使私密爱意成为众人的狂欢,这馈赠的厚泽则让人不寒而栗。也许以无度的善意和容忍将私人之爱外化、升华又贬损的并不是所谓艺术,而是变相的贪婪,是占据精神高地无穷无尽希求更多热爱的渴望。也许作为公众人物的艺术家使命如是,将个人体验融合艺术形式加以表达,任何情绪下笔即成为公有,并不属于他的缪斯,而属于他的出版商,属于所有远道而来毫不相关的读者,属于所有将公开的文字再度私有化的狂热信众。 女主人公自始至终在修补那座房子,渴望在丈夫噤口不言的苦痛过往之上建起一座只属于二人的“天堂”。然而她从来都没有在自己修筑的天堂中有过片刻安宁,也永远是诗人丈夫精神世界中与万千“信众”无异的他者。房子在女主人公倾尽全力维护着的关系里成为她身体和心灵的外延,她在这座共生体的身躯内感知到跳动的心脏,从鲜活热切到发黑萎靡,最后成为一捧焦炭。影片镜头始终逼近她的面庞,使观众视角全然聚焦于她,也经由她感知外部世界的轻慢、质疑、肆意蔓生的贬损与冒犯,仿佛经受一切折磨的是我们,积聚焦虑与愤怒并最终被燃尽剥开进入下一轮回的也是我们的心脏。 在具象情节的外延层面,这种令人窒息的被侵犯感还来源于影片充分提供了多义解释的可能,局限空间内错综情节与大小意象足够使人轻易代入个人生活身不由己的患得患失、当下唤起公共焦虑的全球事件,也足够昭彰地汇聚了庞杂的宗教隐喻。这些指涉使得情节中一些荒谬不可理喻的走向在现实或过往中有所参照,使观者能在意识到或无意识的情况下各取所需,接收到适于自身的符号。
然而或许因为想要表达太多,影片时常会进入一种失控状态,没有哪条隐喻性的线索真正意义上善始善终,很多超现实意味的细节设定虽耐人寻味,总使人产生强加的拼凑感,互文的解释也像是附会。另,出发去电影院之前听自称看过的人介绍情节说是一部讲述男主如何待妻诞子后将其杀害取心脏延续己生的暗黑魔幻电影。听后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去看了,散场时想到这段离奇简洁的热心剧透,只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