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和Go West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这是我看贾樟柯的第一部电影,之前听多少文艺青年说贾樟柯怎么怎么牛逼,怎么怎么是他最喜欢的导演,但我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没占据,所以以前看《小武》总是看两分钟就戳一下右上角的小叉。
这也不算是影评,我看过的电影连四位数都没上,写个屁影评,只能是观后感,那些废话一堆总是过分解读的影评人,他们真是太厉害了。在我心里,看电影一直是主观感性的事,有一个电影你觉得好看特别喜欢,一看大家的影评都是“烂片”“这什么玩意儿”“看不懂”,你会不会心灰意冷想要更改口供随大流?其实你自己喜欢就好了啊,这个电影引发了你的共鸣,就算它真是个烂片,它也不是孤独的了。如果有一个电影,别人都说好,你自己却没法被吸引,那说明它不是拍出来给你看的,或者现在还不是你看它的时候。如同之前那篇谈博尔赫斯的推送里提到的他关于读书的看法,同样适用于电影、音乐等文学艺术作品。
一不小心扯得太远,说回《山河故人》。
我以前就听过了电影中重要的那首歌,Pet Shop Boys宠物店男孩翻唱Village People的《Go West》,当时应该是听Village People的《Y.M.C.A》(小黄人系列电影中用过)时网易云音乐根据播放记录在私人FM中进行了播放推荐。这两首歌感觉有些类似,我不是说旋律,旋律不同,但都朗朗上口,易于洗脑,适合广场舞,歌词似乎都是在号召人们去怎样怎样,一个让大家去西方(具体是指哪个地方我第一次看歌词的时候心想“卧槽这歌一直在说西方资本主义多么好号召我们去美国”),一个是让大家加入Y.M.C.A(基督教青年会),非常煽动人心。
为什么非要用这首歌,谁知道贾樟柯怎么想的,可能他那个年代非常喜欢这个,我自己觉得挺合适的。开头那种过年的感觉,和我小时候的印象是一致的。
99年的时候,我才9岁,在山西一个小县城里。每年春节,县里都会有电影里那种表演,唱伞头这种我没接触过,但是那种街头舞龙舞狮杂耍高跷什么的,倒是非常熟悉。直到我上大学,正月十五,县上的主街道上还会有这种表演,奶奶称之为“红火”,或者是“热闹”。
我没听过汾阳话,赵涛在电影里说的应该是太原话,二者应该是相近的。所以,她一说话,我就感到亲切,尽管我小时候的方言和太原话还是有所不同,但那是一种语言自带的一种神奇感觉,如同大学时求学在外,听到过路人说了一句家乡话,心里萌生的一种短暂的共鸣。
所有带有“山河”一词的文字都有一种宏大感,格非的小说《山河入梦》是我觉得名字起得特别让我喜欢的书。电影里的山河,是山西,是一个东部发展没有它,西部大开发也没有它,最后中部崛起才想到它的地方。作为一个煤炭资源大省,90年代的山西人给外界的印象除了“煤老板”“土大款”应该是没有别的了。
电影里有一幕是拉煤车倾斜掉了些煤出来,然后有好多村民上去抢着捡的镜头。很多人可能没法产生共鸣,但是我的印象里,上初中的时候煤价是很贵的,灵石县也算是煤比较多的地方,但据我妈给我讲的,那时候的煤基本都是外销,或者供给北京,煤价很高,很多住平房的人冬天取暖要买煤可能还要找找关系。而我脑海里的印象是,每天都有拉煤的卡车从家门口的马路过,那些车装的煤远远超载,偶尔散落一些在路上,邻居们会拿着铁锹去铲,留作自用。
张晋生买下整个煤矿,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脑筋灵活一些,又敢搞事儿的,都会去开私人煤矿,靠着这个发家。但这种情况是个别的,大多数人是梁子那样的,生活很苦,即使人很善良,但是没什么用,仍然很惨。他生病打算向旧时的矿友借钱时,让我有一种熟悉感,那种欲言又止,那种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感觉,那种难以启齿的感觉,都是共鸣。
我看完电影的时候有想过,假如涛没选张晋生选了梁子,会怎么样。答案应该是不难想象的,所以,不太明白她当时为何会在两个人之间纠结。因为在都没有特别强调某个人的人格魅力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更有能力过得不艰难的张晋生?这大概又是得说到不愿让人为难的事儿了。她也许并没有特别喜欢谁,只不过两个男人都喜欢他都对她好,久而久之形成习惯,要做选择就很难,因为她不愿伤了任何人的心。
而她最后一直没有改嫁,其实我是觉得按照山西人的习俗,是不太可能的。大概也是被伤透了心,即使亲戚给张罗相亲,她也不理会,不如自己乐得自在。
她父亲的死,是我看哭了的地方,生命就是意外,无法预知,她的哀痛让我想起姥姥去世时,我妈的哀痛。电影里的葬礼也完全是我记忆里的山西葬礼的样子,要一路哭一路嚎,其实那个时候人都已经哭不出来了,基本都是在演。姥姥去世的时候,我特别难过,但是一点也没办法嚎啕大哭。
张Dollar是哭不出来的,他对姥爷没有感情,他对他妈都是陌生的,所以他整个都显得很困惑。他的童年缺失了太多东西,没有和小伙伴去地里偷过玉米,没有玩过泥巴放过火,没有打过玻璃弹珠拍过洋片儿,他学了一口上海话,最终又成了一句中文都不会说的异乡人。不,他是没有根的人。他不属于澳大利亚,也不属于中国。在哪儿都没有归属感。
碰到Mia是他人生的新的转折,两个能够产生共鸣的人,只是年龄差了太多。只是这种畸形的爱恋,或者说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应该是不会有happy ending的。人们总是会被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吸引,大概是为了弥补自己人格某部分的缺失,而那部分缺失的,通常都是童年经历的影响。
离开的人,基本上很难回去了,山河不变,故人犹在。
又好久没回家看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