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老奶奶吧

《二十二》很久之前就关注了，当时看了宣传片，就决定去看，去看看那些远方的老奶奶们。八月十六号的火车，四点半到青岛，我在火车上算了很久的时间，买了六点的票，让我觉得高兴的是，上座率很高，除了边边角角，全都满员。证明有那么多的人在关注着这些奶奶，有那么多人关注着那段历史。 火车上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宣传片，微博上很多人都在说，这个纪录片不恐怖不吓人，温暖而克制。眼圈红了又红，眼泪擦了又擦，还没开始看正片，就无法抑制眼泪，当时就想去看电影的时候应该再买一包纸巾。 观影的有和我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也有三十几岁画着妆的独身女郎，有情侣，有五十岁左右的老年伙伴。 影片开头是雪和葬礼，披麻戴孝的人，灵堂里摆放的照片上，故去的老奶奶很慈祥。主持葬礼老人，是一位退休教师，是一个坚持主张并帮助这些奶奶们讨回公道的人。我记得他后来说，他当年一腔热血，觉得能讨回公道，这条漫长的路一走就是三十多年，公道没讨回，却将这些本默默活在阴影下的奶奶们曝光给了社会，受到了一些侮辱，受到了一些误会。他曾说，早知如此，不娶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 其实，还是要感谢这位善良的爷爷，如果没有他，我们或许不知道山西有那么多受尽磨难的奶奶们，如果没有他默默坚持，默默守护，这部影片也就不是《二十二》了。 这部纪录片不同于韩国的《鬼乡》，《雪路》，不同于中国的《南京，南京》，没有裸露的成堆的尸体，没有那些赤裸裸的罪恶，痛苦，没有化不开的血，没有那些尖叫，看到的，更多的是奶奶们如今的生活，看到的是奶奶们的乐观，奶奶们的慈祥。 或许这个年纪，该叫太奶奶了，她们就像邻家的太奶奶，岁月在她们脸上，身体上雕刻了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皱纹，混浊的眼睛，或呆滞，或满满笑意，或炯炯有神。最炯炯有神的眼神，我觉得是那个海南退伍的老阿婆，她腿被日本人打坏了，也没有子女，一直住在疗养院，陪她挪动的塑料椅子见证了她入住后的岁月，风吹雨淋中褪色变白，耀眼的是她珍视的那枚军功章。老阿婆是位英雄，是对党对人民都有重大贡献的英雄，我总觉得阿婆年轻的时候扛枪杀敌的样子比任何谍战片的女共产党都英姿飒爽。 中国是那场历史最严重的受害国，而这些在二战中被迫充当“慰安妇”的人中，除了中国人，还有朝鲜人，还有一些荷兰人。片中有一些朝鲜族的老奶奶，有一位，印象特别深刻，她说她给自己改的名字叫毛银梅，她说她爱毛主席，所以她跟着主席姓毛，她老说她不记得了，记不清了，她只是不想回忆那些地狱般的生活，如果真的忘记了，怎么会记住日本人给她起的日本名字，还有那些用日语说的日常对话，那些痛苦刻进了血液里，骨头里，脑海里。只是不敢去触碰，对啊，采访的人离开了，这些伤疤她们又得用多久去消化？她哭着说，“不讲了不讲了，讲了不舒服。”导演也没有拍，导演很善良，他不愿也不能去过度揭露，也不忍心看奶奶们伤心难过。有韩国记者问奶奶，愿不愿意回家看看，她说不想回去了，家里没亲人了，她说她来中国的时候不知道几岁，但是她提起母亲不得不抛下她，泪流满面，她还记得《阿里郎》，记得挖菜的时候，唱的《桔梗谣》，老奶奶或许早就回过家乡了，在梦里，在歌声里，在一声声呼唤里。 她们躲过了敌人的摧残，躲过了敌人投降前的屠杀，她们重新活到了阳光下，她们有的回到了家人的怀抱，痛哭流涕；有的回到了有丈夫的家，善良的丈夫愿意接纳她，生儿育女；有的遭到丈夫厌弃，无儿无女。她们害怕提起那段往事，害怕被人知道这段“屈辱”的往事，害怕儿女知道她们的曾经，害怕有人称她们为“日本娘”。 因为如今有人将她们视为中国的屈辱！她们怎么会是屈辱？从1840年起，中国进入了一段屈辱历史，而她们不过是那漫长屈辱中一组组受害者，是一群没有得到道歉的老奶奶，她们亲切的如同邻居家给你糖果饼干的奶奶，无论是日本人，中国人，她们都亲切对待，她们太善良了，她们说“来看看奶奶，奶奶就很高兴了。” 我记得有个老奶奶说，希望中日友好，因为打仗要死很多人。是啊，和平太难得了，这份和平下曾经堆积了累累白骨，浸染了层层鲜血，就是如今也有太多太多人为了守护这份和平，背井离乡，舍生忘死。 中国人早已不是被称为“东亚病夫”的弱者，中国也早已不是那个被列强的船炮打开国门的弱国，面对如今的局势，不是不打，是不能打，我们不缺少爱国者，不缺少装备武器，只是这份和平太难得了。一旦战争爆发，受苦受难的都是国人，那些保家卫国的人中或许有你我的父母，爱人，子女，朋友，如果战争爆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见到我喜欢的穿军装的人。 日本政府缺少道歉，缺少对这些受害国，受害人的道歉，奶奶们一位位都在老去，但她们还在等着那声迟到的道歉。 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白雪，红棺，一路零星的炮仗声，是不是指引老人回家的路。眼泪，眷念，惦记，都化作一座孤坟，尘归尘，土归土，白纸带飘了又飘，飞了又飞。就像《鬼乡》最后的蝴蝶，带着美丽的灵魂飞回到最想回去的年代。 直到字幕结束，都没有人起身离开，能听到压抑的啜泣声，低低的叹息声，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电影散场，工作人员推开门，都没人说话，大概大家都在消化着这些情绪，回忆着那些善良的老奶奶。 老奶奶说，只要去看看她们，就很高兴了，所以，去看看老奶奶们吧，她们很善良，很可爱，很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