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 人类十字架上的铭文
2017.09.11 周一 晴 今天正式开始上课,百转千折来到一教,身边的人或者看书,或者背起了单词。 百无聊赖间回想起了昨日的罗生门,黑白的影像不规则地跳动。日本武士文化般的言行举止,夸张的立体艺术肢体,充斥了整部略带荒谬意味的电影。 罗生门里头只有六个人物,却贯穿着两条线索,一个是罗生门下谈话的三个人,一个是命案里头的三位主人公。但两条线索最终指向的其实都是现实的或者说是观众存在的客观世界。命案主人公指向的是人的主观世界,而谈话的三人则指向的是客观世界。黑泽明则主要通过三个人的谈话来达到议论,收束全文,突出主题的作用。如果说主观世界里头黑泽明思考的是自我与自我的对话,那么客观谈话里头他思考的就是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 黑泽明刻意缩减人物,削弱人物的独特性(比如除了强盗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名字),就是为了用六个人物撑起世界的框架。强盗生性风流好色,玩弄女人以后便打算一走了之,但是在他的经营里头,他却变成了一个为女神冲动,并且无意杀害女人的丈夫的勇猛情种;女人贞洁受损,便被两方嫌恶,在她下意识的美化里头,她便成了柔弱的重视夫君感情有气节的刚烈女子;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只因自己的无能让妻子被侵占便如弃敝履地抛下她,却将自己塑造成被抛弃的受辱者。在每个人的真实表现里头,都有自己客观角色上的污点,所以在他们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潜意识无意识的内心,他们都将过错推到他人的身上,将自己从中抽离出来。故事到了这里,其实虽然足够立体,但味道却还差了一点。 在客观谈话里头,樵夫是真实故事的见证者,路过躲雨的大汉是一部分现实主义者利己主义者的代名词,和尚则属于在矛盾中的人道主义者,满怀仁慈,却也心存惶恐与失望。樵夫的存在将故事的立体程度拔高了一个境界,不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事实(这只是黑泽明需要借一个人之口呈现真相),而是在赤膊大汉的精明审视下,拆穿了他也因私念偷拿了一把珍贵的匕首的事实。大汉则是社会的缩影,许多经典的话语都是借他之口传达出来的,利己主义的思想很难驳斥,同时侧面反应了当时日本社会难以生存的现状;和尚就是以作者芥川龙之介与导演黑泽明为代表的一系列文艺工作者或者是人道主义者的缩影,他们一边观察着世界,一边怀疑着、质问着,固执地守护自己心中的信仰(坚持养育结尾的弃孤)。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已经进入循环压抑的死胡同。善意是羸弱的,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私心抛弃真实与自我。但是作者与导演通过文艺作品要达到的不仅仅是揭露与批判,还是淡淡地指引与鼓舞,让在当时社会逐渐自我沦丧的群众,社会地位低下的女性,仍然看到,平凡的自私的人类(樵夫),也有可能是一个六个(即将变成七个)孩子的父亲,也有可能在现实的沉泥里头挣扎出人性的光辉。有如鲁迅先生《药》结尾里头,那串不知谁献上的,小小花圈。 这部电影最出彩的地方,就是通过凶杀案与樵夫,和尚,躲雨者的对话构建一个穿插的人世,对应着任何时代都共通的自我审视与审视他人的矛盾与反省。不同民族不同背景艺术表现形式或许不同,不同时代不同人面对的社会问题或许不同,但属于人类的原罪,伪善,虚伪,粉饰太平,永远是这部作品,刻在人类十字架上的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