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敦刻尔克

印象·敦刻尔克 在很多人心目中，诺兰就是一位神一般的导演——“诺神”。在我心里也是。《敦刻尔克》称不称得上神作，我是持保留态度的，但足够称得上是一部佳作，一部牛逼的电影。 一开始我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觉得不太好看，可能跟观影环境有关，待会再说。当然有感动我的地方，在看完第二遍之后，感动点更多了，许多线索理得更清了，也就越发喜欢了。 第一遍看的是中国巨幕版，由于电影格式的原因，巨幕也显得没那么巨了，上下满幅但左右是黑边，相当于只有中间一块。且亮度不够，许多画面太暗细节缺失。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我左手边坐的是一位不明所以的哥们，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开头十几分钟后，他才掏出手机电影票查看原来看的电影叫《敦刻尔克》，“战争片。不是我想看的”。接下来全程玩手机聊微信。我都替他心疼电影票钱。右手边坐的是一对纹身父子，老父亲还抱着孙女，全程带解说加感叹，可见父子情深。好在电影音效突出，盖过许多噪音，我得以勉强看完。 第二遍看的是普通数字厅，整体不错，紧张感新鲜感还在，线索更加明了，可供回味的地方更多。 熟悉诺兰的观众都知道，他喜欢玩非线性的叙事技巧，将故事弄得非常复杂，把观众搞晕，简称“烧脑”。这次他玩的是时间的概念。把海滩一周，海上一天，空中一小时，三条叙事线平行剪辑，完成电影讲述。这点很重要，不稍加注意，会以为电影里的事情是同步发生的，我估计很多观众在第一次看时都会这么觉得。但明白了会觉得电影更加好玩，更加有趣。比如希里安·墨菲演的颤抖士兵很早就被救上船了，但在后面，你会发现他跟三个小兵出现在一起了，还俨然是一副长官模样。不让他们上船，让他们冷静等待别的救援，泡在水里的一个小兵说等你受到鱼雷袭击后才来说冷静。再联想他后来被救上船后的惊慌失措。但在这里，他是受难前的样子。 以不同视角重现同一事件，也可以看作是对不同时间线的一种暗示。这是我在二刷时慢慢发现的。三个小兵一共上过三次船逃生，结果都被炸了。其中第三艘船一共沉过三次，分别是飞行员的视角，月光石号的视角以及小兵自己的视角。在不同的时间段发生。其实就是德军轰炸机想炸船，英军飞机想击落德军飞机，分别以不同的视角呈现。不明白这点的观众就会以为其实有很多艘船很多架飞机被摧毁。明白这种手法，会从影片提供的不同视角中得到不同的体验。 避免宏观的全知视角，以一个个体的视角来呈现，而且永远处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剩下的只有逃生，逃生，逃生。生死存亡与时间争分夺秒的赛跑也是诺兰刻意为之，这种恐惧感从第一声枪响起就伴随左右，在音效和配乐的夹击下，越发紧张，一刻没有停歇。出色的音效效果，如子弹，爆炸声，飞机的轰鸣声，喘息等，在节奏强烈的配乐下搅得观众也“不得安宁”，同样的烦躁不安。 这是一部真正的“视听”语言的电影，你会发现，原来一部电影的镜头跟音乐可以有这么完美的配合，几乎带动了整部电影。三条时间线的叙事节奏，音乐的强度，画面的剪接，越来越强，越来越高，越来越快，突然“bang”的一声，如断弦之声，一切戛然而止。整部电影才安静下来，然后结束。 我们长舒了一口气。 好的战争电影往往想表达的主题是“回家”，而不是个个前赴后继想去为国捐躯。我们通常能在里面看到士兵被吓破了胆，神志不清只想回家。但中国电影往往相反，他们通常的做法是“为了×××，向我开炮”。当然也很壮烈，我们不能否认也有这样的人，我们一度也很感动。但老是这样，就有点问题了。战争是残酷的，生命如草芥，这在《敦刻尔克》里表现得更甚，没有血肉横飞，断手缺足，不见一滴血，不见一个敌人，但死亡还是快速地发生，没有一点抒情余地，说没就没了。这种如踩死一只蚂蚁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绝望，才是最恐怖的。如乔治这个小男孩，他在一次争执中倒地，脑部受撞击而双目失明，而后要在另一个人口中，才被告知他已经死去了。死亡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正是这样，在第二次观看时，当我看到乔治小跑过来，瞬间就被感动了。他义 无反顾地跳上船，用义无反顾其实不太准确。他似乎没想这么大义凛然，他就很自然或者说天真地跟上去了，觉得我可以帮上忙。就跟道森船长出海了。 道森船长有句话:“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发动了战争，凭什么让年轻人去送死”。战争是少数人发动的，但改写它的却是无数无名之人。正如历史也是由无数无名之卒创造的。诺兰似乎有意如此，电影里没有出现诸如丘吉尔，希特勒等大人物。有的只是一个一个的人，他们又可以代表很多的人。 原来道森船长不是一个人。云雾散开，几十上百艘私家游艇船只出现在银幕上，等待救援的士兵集体欢呼，船上的英国市民三三两两站着，笔挺，目视前方，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到了，接人上船。这里，我分明看到了“高贵”二字。有点刻意煽情，但又紧紧收着，我们很自然被感动。 感动我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道森船长（老是提到他，可见其魅力）在回答被救上来的飞行员提问是如何懂得躲避飞机扫射的？道森答我儿子教的，他曾是你们的战友。被救的飞行员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儿子，“不，不是我，那是我哥哥。他开飓风战斗机，开战后三周，他就牺牲了”。小儿子回答。船长已经转身进入船舱内。还有，战斗机飞行员法里尔驾着没有燃油的飞机滑翔在敦刻尔克海滩上，以及最后的迫降。盲人老人在发放保暖衣物，嘴里一直在说着干得不错辛苦了。火车即将驶入站台，窗外一片田园风光，两个小孩在废弃的铁轨上扔石头，发出叮咚声响。等等许多的小细节，都足够感动人。 敦刻尔克大撤退的结局稍微有点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如何拍出新意？诺兰选择的就是“个体”。看他们在战争当中的状态，以及如何逃生？大结局我们知道有40万人成功获救，但个中命运我们不知道，《敦刻尔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角度。所以即使知道了结局，但个体的命运还是使我们揪心。 周黎明老师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过:“《敦刻尔克》展现出一种近乎印象派的效果，一切是那么逼真，又那么倏忽。”这给我一种启示。有人诟病《敦刻尔克》有点碎，但你退后看，它其实也是一个整体。犹如印象派画作，近看都是小笔触，你不知道画的是什么，退远一看，效果就出来了。诺兰这次在《敦刻尔克》的创作方向和技术革新，我觉得也有点像印象派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它革新了古典主义，又开创了现代主义艺术。至少在战争片这个类型上，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有两句话我觉得也可以分享一下。 一句是唐继光说的:“看《敦刻尔克》所需的情商，高于看《盗梦空间》所需的智商。 所以，它将列位影史封神榜，但在中国票房将扑街。” 另一句是何爷微博里说的:“当你用传统的观赏习惯去看一部颠覆传统的电影时，你的所有懵逼是必然的，牛逼创作者必须走在观众的前面，并开创出新的审美方向，成为引领者。 ” 我觉得不看多一遍IMAX 好像是一种损失。于是我又去看了一遍。还是好，而且比我上面说的好还要更好。整体效果提升不止一个层次，整部电影的灰蓝色调实在太漂亮了，这是我在看前面两遍时感受不到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