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国产罪案剧难得很黑很暴力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记得小学时候写作文,语文老师总是不忘谆谆教导我们这些孩子:文章要积极向上,不要总关注社会阴暗面。
这种对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不足的回避与无视倾向,其实伴随了中国社会发展很多年。
直到现在,当涉及到文化作品中的“社会阴暗面”时,审查部门瞻前顾后,创作者自我阉割,投资者满腹狐疑。最终大家共同努力弄出一个一团和气的作品,顺便找几个流量小星。
对于社会阴暗面,敢说且能说得出来的作品,寥寥无几;要想批量诞生韩国、美国那样自黑彻骨的作品,更不可能。
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诞生了《白夜追凶》这样一部至黑至暴的高口碑作品。
你能在它身上找到诸多韩美暗黑系作品的影子,但它又与中国现实紧密贴合。换句话说,这样一个植根于中国土壤的惊悚罪案故事,如果有机会走出国门,我相信也可以被其他文化背景的人理解与欣赏。
《白夜追凶》讲述的是一对双胞胎的故事。一场灭门惨案,让弟弟关宏宇(潘粤明 饰)成了在逃的通缉嫌犯。

身为津港市长丰区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的哥哥关宏峰(潘粤明 饰),誓要查出真相,但出于亲属回避的原则被禁止参与相关调查工作。关宏峰一怒之下退出了警队。

关宏峰的老部下、调任了代支队长的周巡(王泷正 饰)却通过运作,让离职的关宏峰以“编外顾问”的身份继续参与各重案要案的调查。

不料,兄弟俩竟串通一气,共用哥哥的身份私下调查灭门案。白天和黑夜出现在警队参与各重案要案的调查的“顾问关宏峰”,其实是由兄弟二人分饰。

性格迥异的兄弟两人在警队中四处周旋,马脚不断,一路破案,并渐渐逼近灭门案真相。
初看这个故事——身份互换、重口案件,很像是一个靠烧脑和暴力,纯粹以娱乐观众为目的的类型。
无可否认的是,本剧多层次多维度的暴力确实相当吸引我(不是)。
本剧中有鲜血淋漓的血腥。

也有寒意彻骨的惊悚。

还有不加掩饰的暴力。

警匪、枪战、动作、飙车,一切让男孩子肾上腺素飙升的元素。

而从已经放出的一个独立完整案件单元来看,刑侦部分也做得相当扎实。勘验部分,至少以我这个《今日说法》爱好者来看是专业的,警察进行侦查时的环环相扣被很好地展现出来;而且推理部分也逻辑通顺。同时,在一个独立案件单元内能安插进与兄弟身份这一主线相关的伏笔并在适当时候反转,是加分项。
但《白夜追凶》并不只有烧脑和暴力。它散发着在内地作品中不常见、外国作品中才比较常见的黑色气息。《白夜追凶》被媒体称为“首部硬汉派罪案剧”。首不首部我不知道,但《白夜追凶》作为硬汉侦探流派,在内地作品中确实稀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硬汉侦探作品都偏“黑”,总是要暴露社会阴暗面。
硬汉侦探流派与黑色电影的出现有着相似的社会背景:20世纪3、40年代,美国经济危机、政府腐败、社会动荡、犯罪猖獗。乱世出英雄,硬汉侦探挺身而出,以自己的头脑和拳头伸张正义。这类故事通常节奏很快,智斗与武斗极大地娱乐了受众;但同时这些硬汉侦探通常愤世嫉俗、嘴碎舌毒,言语间常常剑指这个姑息、纵容、制造罪犯的社会。
所以,从现在内地文化审查部门关注的几个方面(政治、道德、暴力、色情)来说,无论是哪个方面,硬汉侦探流派都是相当不和谐的。
《白夜追凶》就是如此。它小心地不越界,但还是有所突破。
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城市“津港”。第一个镜头给人的感觉是:这是座典型的北方城市,天气阴沉、雾霾难散、尘土飞扬。经济的进步掩盖不了的是某些方面的退步。

透过灰冷的颇具电影质感的镜头,我们看到了拆迁工地、菜市场、老胡同、按摩房、迪厅等等城市的角落,而农民工、小市民、小商人、混混、片儿警的生存故事就在这里反复地上演着。剧集不加掩饰地将镜头对准了中国社会的底层。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是警察,也不能出淤泥而不染。他们多了一丝狡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与东西,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这个目的是高尚的。
代支队长周巡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代表、一只纯粹的老狐狸,为了破案不择手段。他表面大大咧咧、满嘴脏话,却心思缜密。他知道关宏峰想看灭门案案卷,于是以之作交换,让其帮忙侦破疑难案件;同时,又安排警校新人周舒桐(梁缘 饰)作为“顾问助手”监视关宏峰,以期寻得关宏宇的蛛丝马迹。

周巡与关宏峰过去是同事、兄弟,现在却亦敌亦友。这种关系为故事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故事中的角色很多都像周巡这样,充满了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将人——尤其是警察——还原为人,避免了那种乏味的高大全脸孔。
哥哥关宏峰是硬汉侦探的典型代表。他智力超群、屡破奇案,又沉默寡言、不近人情。做警察让他经历了很多,为他笼罩上一层悲伤气质。

他对体系有着深深的不信任,所以要靠自己的力量洗脱弟弟的清白(或坐实他的罪责)。
他的过去是一个谜,这个谜使他患上了“黑暗恐惧症”。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晚上不工作,但并不知道他不工作的原因其实是“怕黑”。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这份恐惧。于是当他受制于周巡、需要晚上也协助查案时,就不得不让他弟弟冒险出马。
弟弟关宏宇则相对活泼一点。他很像那种做事不太考虑后果的人,什么都做,既在武警部队受训,又因卖盗版碟被抓。尽管阅历让他收敛了许多,但仍旧压不住他骨子里的冲动;尽管形势对他非常不利,他却经常自嘲来缓解紧张。

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既要发挥各自的长处,又要在需要的时候迅速成为对方,这一点非常有看点,也制造了很多笑点。潘粤明能将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演绎得活灵活现,实在出彩。
兄弟之间的感情则很有男人味:他们性格迥异,过去有过不和,在当前极端不安的环境中又时常爆发冲突,但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团结一致、摆脱危机。


哥哥与弟弟、关宏峰与周迅的对手戏已经颇为耐看,众多配角更是把剧集发展成一场群戏。
新加入长丰区刑侦技术队的赵茜是警校研究生,她看上去精明无比又野心勃勃。她似乎也盯上了灭门案。心计过人的关宏峰对此评价说:“靠坐机关升迁遥遥无期,不如来基层破获一起大案。”不但点出了她的可能动机,也反映了警察职场的现实。

长丰区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刘长永,岁数不小了,做二把手多年,一直想扶正而不得。他始终将关宏峰视为威胁他乌纱帽的不稳定因素,几欲处之而后快。

在剧集中,警察不但要寻找暗处的凶手,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自己内部也暗流涌动。警察不再是纯粹的正义的化身。他们会对菜鸟颐指气使,会对上级溜须拍马,会对嫌犯威逼利诱,会对政敌落井下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阵营。这就是以往罪案剧没有展示过的,甚至是刻意无视的。
这是一个更加真实、也更加刺激的故事。刘长永、周巡、关宏峰,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但又喜欢把“责任”、“人民”挂在嘴边。到底谁是以人民的名义、谁又是打着人民的名义呢?而在心向光明时,黑暗究竟是必由之路,还是只会把人拖向更黑的黑暗中?
我很期待剧集能带来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