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与弑父本能
影史上最像男性生殖器的怪兽恐怕就是异形了,它的头部形象极像男性勃起时的龟头,黑大粗硬,而邪恶的小头则在一般关键时刻喷射而出,屠戮一切活物,不论从观赏性还是符号学上解读,异形都是现代艺术中现象级的存在,它即是人类深空噩梦的象征,也是一个极富隐喻色彩的男性黑色小玩笑。要知道女性角色在异形电影中永远扮演的是受害和反抗的核心。
异形系列电影中能撑到最后的永远只有女性,从1979年四部曲系列的雷普利到2012年《普罗米修斯》的Elizabeth Shaw,再到2017年《异形:契约》的丹尼尔斯,精干的悍女形象取代各种男人成为了能和异形斗到最后的玩家,而异形也似乎总是乐此不疲的和悍女们把猫鼠游戏玩到最后。把异形的男性生殖器的形象和永恒女主遭迫害的点联系到一起,难以不让人浮想联翩。我经常和一个“天赋”异禀的男性友人开玩笑:In bedroom,No one can hear she scream,原话正是来自于《异形》首部曲的宣传词:In space,No one can hear you scream。飙车同时也恰到好处的印证这里面恐怕真有个男性黑色小笑话。
《异形》系列最大的功臣有两人,一个是1979年《异形》和最新两部的创作者雷德利斯科特,另外一个是前几年已故的天才画家H.R.吉格,雷德利斯科特构建了异形系列的硬核精神灵魂,冷峻、幽深具有博大的黑色艺术格局,而H.R.吉格则天才的将异形具象化成为了感官上的噩梦,他将工业未来人类的自我毁灭性和深空恐慌具象化为黏稠的异形。两个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匠级艺术家的碰撞,让《异形》系列成为了永恒的经典,这是美术与导演碰撞出火花的极致案例。
当然除了不变的男性黑色小玩笑,《异形》系列的精神核心并非一成不变,《异形》首部曲所处的1979年仍然是美苏冷战时期,两个巨头一边握着能摧毁全世界的核武器,一边暗自在空间领域上你争我斗,人们对深空的关注在那个年代达到一个极点,而不论是敏感的哲学家还是艺术家,都对人类的自我毁灭本性感到绝望,《异形》便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它代表着工业化的无望未来,和人类对深空探索着迷、恐惧和绝望。到了1986年卡梅隆的第二部异形时,苏联已在深空探索中败北,夺得星球大战计划胜利的美国自信爆棚,《异形2》摆脱了第一部阴冷的氛围感,成为了一部酣畅淋漓的太空动作片,动作片的激烈和极致快感让《异形2》获得了商业上的巨大胜利。《异形3》在大卫芬奇主导下则更偏作者风格(然而在制片方干预下并不成功),它更关注人性本身,雷普利变得圣母化。而《异形4》则是一个另类,它居然把异形改造成了有感情的畸形合成物种,此部些偏离了异形系列的初衷。
后续把异形与铁血战士融合的商业流水电影都只是将异形变成了一个怪物,并没有深度可言,直到2012年雷德利斯科特拍摄《普罗米修斯》重启了异形世界观,《普罗米修斯》继承了雷德利斯科特一贯的冷峻、硬核科幻风格,并且对异形系列的世界观进行了一定的补充和填坑(同时挖下更大的坑),同时雷德利斯科特进行了更大的发问,从影片宣传词The Search For Our Beginning Could Lead To Our End可提炼,暂时不考虑恐怖片信仰,其实斯科特发问是人类的起源和归宿两个终极问题,这一直以来都是人类文明的终极问题。
《普罗米修斯》的末尾,多年未现影坛的异形再度登场,躲过最终劫难的大卫和Elizabeth Shaw带着疑问启动返回“太空骑师”(造物主)星球的航程。这便是《异形:契约》故事发生前十年的背景。至此,异形系列打开了新的一块版图。《异形:契约》仍然由80高龄的雷德利斯科特操刀,但其实契约的格局相对于普罗米修斯较小,对雷德利斯科特这种巨匠级的导演根本不是什么挑战,甚至可以说是个可以信手捏来的小项目。其实从异形系列基础世界观扩展角度出发,《异形:契约》并无太大建树,因为《异形:契约》塑造的重点并不是异形本身,它的一切精神核心都在仿生人大卫和沃尔特的几段对话中,这也是全片中最为精彩的段落。
仿生人大卫和沃尔特的对话其实是一个俄狄浦斯式的对话,既在造物和起源层面上的弑父本能,这是戏剧中常用的精神内核,放在一直困扰于起源与归宿的异形世界观中非常具有文学可塑造性,影片做足了大卫的动机,仿生人大卫一方面对救助过他的Elizabeth Shaw产生了爱恋,一方面为了让自己内心Creation的欲望得到满足(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Elizabeth Shaw进化成更完美的生物体),大卫不仅杀害了Elizabeth Shaw(让她变成了异形之母),更利用病毒将“太空骑师”(创造人类的物种)星球赶尽杀绝。大卫杀害创造自己的人类是对人类作为不完美物种,且不断沦丧的绝望(夹杂着对奴隶主的革命意识),而毁灭“太空骑师”星球则是因为太空骑师并不尊重自己创造的艺术品(太空骑士想将自己创造的人类赶尽杀绝),大卫身上既有因爱而滋生的病态、阴暗、自恋的一面,也有革命与进步的一面(弑父),也有作为“被创造者”寻求创造的迷之执念。法鲨的双面秀实则是契约全片的精神核心。
斯科特最让人佩服其中一点便是能将一个严肃晦暗的精神主题借用相对娱乐的方式展现出来。作为一部标准的雷式水准范围作品,《异形:契约》只是雷德利斯科特常规水准的作品,在艺术和精神理念层面并没有太多上升空间,但是如此硬核、冷峻的严肃科幻电影在当前好莱坞已相对罕见,且硬核科幻手艺大师雷德利斯科特已年近八旬,未来的作品会屈指可数,这可以说是限量版的异形作品。其实《异形:契约》也不乏让人兴奋的点,比如由创始人重启异形便是个让人欣慰的消息,而异形破胸的经典刹那(然而国内剪掉了)也很容易让所以异形迷们感到一股暖意。再如契约中那黑暗诡异又宏大的异星场景(主要是夜归广场那段)也让人叹服其想象力之丰富。而法鲨那段双面秀展现的戏剧张力也是充满洗脑效果的。
挑些毛病,其中影片中一些设定和细节还是缺乏说服的力,比如专业宇航团队为啥登陆全新的异星连生化隔绝的防护服都不穿呢,这心也太大了吧,哥伦布船队疾病传播的世纪大悲剧到了太空时代还在重演,可真为人类操碎了心,居然还听什么瓦格纳!!
人类会感觉到孤独和恐惧,幻想着造物主的聆听和回应,且美其名曰信仰,然而仿生人不会,这或许是我们不够完美的原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