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早已注定，你只有坦然以赴

《Dead Man》讲述一个年轻人从文明社会前往原始蛮荒的西部发生的一段奇异遭遇，探讨肉体与灵魂、流浪与回归的命题。这部电影的故事其实并没有新颖之处，而是它的讲述方式十分独特——神秘的黑白影像、古怪疑惑的台词、孤寂苍凉的配乐，塑造的就好似一场幻觉，令人捉摸不定。

开场，列车上的锅炉工径直走向布莱克坐下，对他说“看着窗外，是否会让你想起在船上的感觉？那晚上夜深人静，你躺在床上看着天空，水就在你身旁流过，和那些风景一样，你就会想：为何这些景物在移动，而船却是静止的？”锅炉工将这段话毫无征兆地丢给布莱克，犹如一位先知，对布莱克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命运了然于胸。

布莱克在现实中父母双亡、被未婚妻抛弃，走投无路，单单凭一纸公文就前往遥远的西部讨生活。布莱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卡夫夫笔下的人物，虚无孤单、胆小懦弱，从不思考，好像思考也是多余。来到工厂，先后遭到员工的嘲笑以及老板的用枪驱逐，他没有反抗，灰溜溜地离开。当工厂老板儿子开枪打中卖花姑娘和自己后，布莱克还击杀害了他，然后匆匆逃亡。从此，肉体开始流浪，灵魂宣告回归。

Nobody也是一名流浪者，他的出现就是为布莱克的灵魂引路。Nobody一副轻蔑、洞悉一切的神情，嘴上时常冒出一些古怪的诗句， “你杀了那个杀了你的白人”；“每个夜晚，每个清晨，有些人注定痛苦。每个夜晚，每个清晨，有些人注定快乐。有些人注定快乐，有些人注定承受无尽黑夜。” 这些让布莱克感到疑惑，观众也是如此，Nobody只抛出自己的话，从不阐释。当Nobody认定布莱克就是诗人威廉·布莱克时，就确定了自己的使命——将布莱克带到海天交汇处，那就是他灵魂的归宿。
“探索梦境就是巨大的祝福。要做到这样，就必须经历无水无粮的时刻。”此后，布莱克肉体的能量越发微弱，灵魂却变得更坚强。用枪代替自己的唇舌，用自己的鲜血写诗。布莱克杀了双胞胎警察、商店神甫，逐渐变成了真正的诗人威廉·布莱克。

最后，布莱克一副庄严的装扮，躺在Nobody用雪松做的船上，跟着水漂向大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Nobody 说到“这个世界不会再想念你”。

另外，这部电影之所以很难理解，是因为贾木许运用了大量的隐喻。例如，“烟（tobacco）”是贯穿全片的一个隐喻，“你有烟吗？”片中的人物Nobody、卖花姑娘、杀手、工厂老板、路人、神甫（除了布莱克以外）都把烟视为珍物，可见“烟”对于理解这部电影有很重要的作用。“烟”在那片原始的西部土地上象征着一种旺盛的精神生命力，能给灵魂带来非凡的幻觉。Nobody在片中不止一次问布莱克确定有没有烟，布莱克不由得大为恼火，变得更加疑惑。再比如，双胞胎警察死的时候的样子——一个像耶稣被光环缠绕，一个则没有，应证了“有些人注定快乐，有些人注定承受无尽黑夜”。布莱克抱着死去的小鹿躺在草丛里，小鹿脖子中弹。还有白人与印第安人的对比：白人自私愚蠢野蛮残暴，对印第安人掠夺、破坏。印第安人则祥和太平安居乐业，热爱生活。关于隐喻的内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贾木许自己评论这部电影时说：“片子似乎在探讨一种幻觉，一种游离在边缘的幻觉。”

当然，这部电影的迷人之处还有很多：鲜明奇特的黑白画面、舒缓苍凉的吉他弹奏，个性突出的人物设计。当然，还不得不留意到它特有的节奏：两个镜头的转换间加入黑屏，切断它们之间的流畅性，这种看起来比较低级的做法，却赋予了电影本身独特的节奏感，和充满隔膜与尴尬的人物关系形成了呼应，巧妙地传达出“孤寂”与“间离”的主题。

这部电影相比贾木许其他的电影，更具诗意，更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