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也依然是我们的时代——评《仇》及其他

不知是谁说过，优秀的喜剧背后都会有一个悲剧的内核。 就像如果你仔细观察也能发现，那折不断的洞爷湖上沾染了很多很多的银时的鲜血；登势婆婆那副剽悍的外表下隐瞒了自己对于逝去丈夫的深沉的爱；昔日温柔的松阳老师也只是某一位强大人物某一时的微笑罢了……就好像你发现，牵动我们每一寸神经的全部银魂剧集的欢乐日常和辛酸主线的最初源头也只不过来源于那某一时的微笑罢了……银时等人用了20多年去触碰、去坚守、去维护的那抹身影也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所幸空知猩猩的意图并非是花几年时间吊足观众胃口然后再来一个大反转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草草收场圈一大笔钱回家养老，他借用如此庞大的世界观围绕一群生动的人物来演绎的这么一出“喜剧”实则要传达的是自己对于武士道精神以及做人的气节的深刻理解。当然抛开这些深层次主题来说，他依旧是个讲故事的高手，随着三百多集之后的展开，我们发现之前埋下的伏笔全部开始一点点收回，那些并不引人注目的细节全部都在最后运用到了刀刃上！即使是出人意料的情节的发展，也完全合情合理并不使人感到气闷，大叹“这是要烂尾的节奏啊”，如此缜密的设计，必得大费一番周折。作者功力之深，唯有“瞻仰”二字才能言表。 然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动画小白来说，有关动画的术语一窍不通，也只是在一些文章里了解了一些关于“分镜”、“构图”等词汇的含义，至于它们是如何运用的，我根本不明所以，所以无从谈起，也没资格班门弄斧。很久之前便想写关于银魂的长评，却一直找不到切入口，尔后将《将军暗杀篇》里的《仇》那一集看了一遍又一遍，感慨无限，至于为什么感慨无限，我想是因为银魂全篇最触动我的不光是各个角色对于心中正义与良善的坚守，还在于包括银时在内的joy4的前尘往事和他们心中隐于人前的情感。 不得不再次对空知作者大人表达强烈的钦佩之情，不仅对于动作的把握度非常高，对于人物情感的倾注也丝毫让人感觉不到逊色。在前二百多集里对于joy4的往事都只暧昧不明地一笔带过，每次到了几人有正面交集或者冲突时就点到为止，就此搁笔，沉重的氛围一毁而尽，转而用搞笑的对白或者场景剧情的切换来将这个悬念继续下去，甚至到了全篇第一个高潮点即红樱篇时，分明三人已经碰面，而银桑和假发都并肩而立各执剑柄直指位于高处的高杉，观众也激动地期待着三人会有何正面冲突时作者依旧只是让高杉露出一抹难以意会的微笑尔后便结束了这一段落的剧情——总而言之，吊胃口吊得人心痒难耐。 可即便心痒难耐，观众也并不傻，都明白一旦剧情牵涉到这几人的恩怨情仇，必定大虐，毕竟他们之间尤其是银桑和高杉两人的渊源可绝非能用“互相憎恨”来取而代之，甚至可以说，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憎恨过彼此。所以真到了《将军暗杀篇》来临时，就我个人而言了解到几人在松下私塾的经历后，多了几分无法言表的沉痛与感动。 《仇》这一集的ED《あっちむいて》的运用将整段回忆杀的欢快与惨烈的情绪推向了最高潮。制作组也是用心良苦，在这一集彻底揭开银高等人的情感面纱后，在极度压抑的状态下一改之前的沉郁风格的ED，选用这首拥有着轻快曲调的歌曲来作结，而ED响起的一刹那，画面浮现的也是一张印有松下私塾所有人笑脸的泛黄合影，至此，前后形成强烈反差，化有声为无形的浓厚悲伤感。几人的羁绊、记忆、志向全部萦绕于银时的心中，萦绕于高杉的左眼眼底，萦绕于观众耳畔与脑海里。 松阳三三给银桑他们强调的武士道精神其实也可以用银魂里面的一句台词来概括——按照自己认为美丽的方式活下去。 看到有书评，有一句话印象深刻——动物是求生存，而人是求存在。 我想高杉之所以对于松阳抱有那么浓烈炙热的执念不是没有其必然性的——高杉出身于富贵家庭，但是他所在的学堂里充斥的不过是不懂武士道为何物的只知挥霍父母钱财的纨绔子弟身上的那股腐朽堕落的气息，他虽意识到这样无所事事地混日子是不对的，却也无解，他也仍旧困惑着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自己想要追寻的武士道是什么，如果他没有遇见假发，没有遇见银时，没有和松阳交谈一番的话，也许至今他都是不满足现状却又无力改变的一个“异类”的富家子弟，而不是后来那率领一支鬼兵队驰骋战场的高杉晋助了。可哪来那么多如果呢？他偏偏遇见了他们，在戾气与不安中，松阳安抚了他困顿的心灵，简直就如同和煦的春风拂过他的心田，让他明白了，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还没有找到答案，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士道精神。其实也许松阳本意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否则也不至于导致他后来变得越来越执拗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在松阳那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他才那么“记恨”“杀死”松阳的银时。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感觉，joy4里其实当属银桑和高杉羁绊最深。假发三观太正，辰马又太过随性，而只有银桑和高杉两人的性情从某种程度来讲最为相近。连高杉都曾说过，自己和银时并不如假发他们那般优秀，所以只能拜托和自己一样不成器的银时守护好大家的老师。该说两人有基情吧，实在太不合适。两人之间的火花绝非用简简单单的兄弟情来形容。更像是对于同类的惺惺相惜和对于另一个自己的情感转移吧。两人都同样都是求“存在”而不得的落魄之人，银时是为了生存下来而一次次染红双手的流浪子，高杉是虽身处豪门却与周围大环境格格不入的“丧者”，两人都是情感麻木之人，却又都被松阳所救赎。两人在读书时便又都是半吊子，估计正经知识没听进几句，那些松阳的“人生隽语”倒是一个字不落地记熟了。而两人在一次又一次的“踢馆”与“被踢馆”中较量、互相鼓舞着，其实自心底早已将对方视为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伙伴了，而两人在冷言冷语、互相吐槽中也不知不觉间磨合出了旁人所没有的那份默契了，而最为关键的一点，不同于其他普通学生，二人并不只是将松阳简单地视为一位师长，更是当作了自己的信仰和愿追随一生的光芒。 《仇》这一集借用回忆杀和现实的双线并叙以及前呼后应的台词对接，将两人间的情感抒发得十分到位。银高二人一直将对方视为另一个自己，高杉自己明白，真正杀死松阳的并非银时，他也明白，若换做是他，他也会和银时做出一样的决定。所以这才更恨银时，也即是更恨自己。一方是信仰，一方是另一个自己，到底要怎么取舍？正因为高杉和银时都明白正确的做法是舍弃一个人的性命换取大家的性命，所以才怨愤自己的清醒。若是不明事理的，该有多好？可若是不明事理，又该将刀剑挥向何人呢？高杉不恨假发等人无力挽留住恩师的性命，他的脑中最清晰的仇人的影子甚至不是天导众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左眼最后烙印的是你的身影”。正是因为他最是能够体会银时那滴泪背后包含的痛苦和万千不舍，他才最是痛心，他想必是最心疼银时的吧？他想必也是最嫉妒恼恨银时的吧？为什么你如此深明大义，为什么你明明是最渴望救下那个男人的却要把生的希望留给我们？为什么要背弃当时守护老师的诺言？为什么……要救下我？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救下你。 两人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羁绊也是最深的。 《あっちむいて》中反复提到一个词，我们的时代。 也许这首歌的确含有“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的苍凉感在其中，但是更多的旨在于传达几人即使分道扬镳但最终的目的地仍是相同的的意蕴，曾经松下私塾里、攘夷疆土上上演着一幕幕他们的时代，之后四人走上自己的道路，他们彼此与各自珍重之人度过的时光也是他们的时代，再然后一切分崩离析，战争、动荡卷土重来，被时代包裹着的小人物们也在为着心中的不灭的焰火而投身于各自的战斗中。与自己的斗争也好，与幕府的斗争也好，与天导众的斗争也好，与一切污浊的斗争也好，全部都由这群人合力完成，要知道，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但千万别闭眼。因为终将迎来，我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