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道选择题
如果,敌人绑住你,逼你叛教。你只求速死,但不能够。敌人就要你叛教的一个声明,要你往圣像上吐一口吐沫,践踏一排脚印。你若坚贞不屈,敌人就把好多好多无辜的人,一个一个的,侮辱和折磨致死。就让你看着,就让你看着,他们的死亡,都是你虔诚的代价。只要你叛教,他们和你都会获得释放。 问,这时的你,选择: A:继续虔诚,为死去的人祈祷。 B:叛教,往圣像吐吐沫,踩脚印。 你选什么?
这部作品,看过已半年,当时满腹困扰,没写一字笔记。半年来,情景萦绕心头,纠缠不清,挥之不去。我知道,我面临着一个内心的选择,我必须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现在下笔这篇笔记,我深知,以我目下的情志,还远不足以作答。 牺牲是值得的,但偏偏没有牺牲这一选项。只有苟且的叛教,和麻痹的虔诚。设身处境,选择摆在我的面前,作为东方人的我,我也会投向叛教。 作者阐释着东方人的宗教观,且绑架着两个欧洲人物,为作品的立场举证。我想知道西方人是怎么看待此一问题的,暂且不知,我只谈我的。 是因爱的无着落,而虔诚了上帝,抑或是在上帝的指引下,我们懂得了去爱。这是爱与信仰,何为第一性的问题。在无辜教民接连迫死之后,如是你继续你的虔诚,每一次人头落地,你坚信他们更靠近了天堂。那么你心里无底的绞痛,就成了虚妄。 后来你认同了这种虚妄,对天堂之归宿的想往,败给了对人间苦难的担当。你承受了叛教的耻辱,拯救了教民的卑微生命。这里的无尽大爱,是不是比曾经的信仰,来得更加的义无反顾,更加的“心安理得”呢?
以《沉默》作解,以另一部《深河》作解,作者离弃了西方,天之外的上帝信仰;认同的是人世间,东方式的承受之爱。我深以为然。有时我对人讲:我不需要去教会,我自认我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处事但求心安理得,心灵已然充盈,无需上帝。怡然自得间,有时我竟觉得,这一思想,确比信仰者要高明一阶。 但是爱也有它的弊病,这是东方的顽疾。这是我后来想到的问题。爱确然是无私的,但爱的无私投放,有它不可避免的局限性,等级性,和不稳定性。 爱的局限:我认为这是我所爱的,三字“我认为”,就把爱笼统在了自我认识的小世界里,因为我爱你,我认为对你的钳制,是对你爱意的传递,那么钳制也将有了它的合理性。 爱的等级:我爱谁,我固然爱所有人且涉及一切生灵,但也必从最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先是吾老,后是人之老,老吾老况且爱力不逮,至于人之老,再至于人之人之老,就更无心他顾了。东方社会的姻亲政治,攀亲带故好办事的风尚,反证着这大爱之国度,它的与现代文明背道而驰的弊端顽疾。 爱的不稳定:写歌之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没有信仰支柱的爱意,只在不谙世事的年纪,才懵懂勃发。历史时空中的伦常,容不下爱的滋生泛滥。情歌只能消遣,情歌经不起实践。贾宝玉疯疯癫癫,终了还是做回一块冰冷的石头。 而在信仰之下,爱的局限与等级不复存在。这里有众生平等的伦理基础,天上的父,是所有人的父,只有那个他,才有能力去关照和爱护每一个人。相比之下,处于爱而发生的心安理得,其实又是多么不堪一击的自圆其说。
爱与信仰,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也许把二者笼统起来,爱在信仰里,信仰在爱里,是不是此问题就不成其为问题了?在《深河》里,作者给出了印度教圣母,一个历尽人世苦难,又老又丑,乳房干瘪,身上盘着蟒蛇的老太婆形象。我想她是远藤周作的最后答案: 死后没有彼岸,生时尽是沧桑,人懂得承担在世的苦难,在苦难里获得超拔,心灵才能连接在,虚渺的沉默宇宙中,安宁终生。换言之,把论述转回《沉默》:你来到此世界,承受此叛教之苦,爱人之苦,正是生命的意义所在,除此再无其他。 我说明白了吗?其实我依然不明白。 但笔记开始那道题,我依然选B。
ps:《沉默》的事件,其实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姑举两例: 1:文革批斗和尚的场景:“什么佛经,尽放狗屁” 2:听闻国内某大学,规定同班中,如有一人信仰基督,则全班同学皆无获取奖学金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