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对爱的忽略

《候鸟》这部电影，讲述一个女孩绑架另一个三岁小女孩宝儿的故事，绑架者九岁，叫候鸟。

但这个绑架与世俗的、法律的范畴毫无关联。更准确地说，这其实是一次偷窃，因为候鸟对宝儿的父母并无要挟，她只是需要小女孩、需要因此变成一个小女孩的妈妈。

候鸟想成为妈妈，是因为在她的逻辑中，爱的获得是比授予更难的。老师的严苛、男孩们的欺侮，甚至流浪狗也偷走她的面包，都让她感到，没有人爱她。但她容易信任和爱那只狗，尤其是她爱妈妈，而妈妈以沉默不应、疲倦睡姿、不耐烦的冷漠面对她，这是很伤感的，她生气地宣告她要离家出走，但妈妈睡着，并没有回答她。她必须离开了，必须性在于：一个小孩必须以践行她的言说来向成人明示其需要践行的职责，比如爱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也是小孩，你就会明白，你如此弱小，别无办法来影响大人了。

候鸟早就默下决心，要偷走宝儿，拿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还有比偷更好的办法吗？她从花园里偷走宝儿，并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妈妈。候鸟要以一个妈妈的身份来测试、体验、理解：爱自己的孩子其实很简单，不可能很难。

电影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候鸟带着宝儿在街头、教堂、公园、沙滩、海上和夜晚游荡的过程，期间，她甚至带她潜回家里洗了澡、吃了面包，这个过程如此温柔、细腻、准确、诗意，让人早就忘了绑架、偷窃这样的事情。

导演多罗塔·肯杰尔扎沃斯卡在她所有电影中关注的，都不是法律、道德、习俗本身的罅隙和问题，她关注的始终是两个人：孩子，老人。

她早年的短片如《古西娅》、《格尔尼丝卡》、《蛋》等，都如一只极其精细的眼睛，发现了孩子生活中的真实纹理；而《世界的尽头》和知名的《死期将至》，则将人在衰老殆尽的时间里，那种缓慢的紧张、深入的孤独、无望的回忆表达得真实撼人。

多罗塔的电影与女权主义是无关的，只与母性（其爱的成分）有关，只有基于无差别的对人的深挚之爱，她才能从孩子和老人：人的两个极端时态里细致准确地表达出爱的均质与普遍。

均质的爱，是指爱在不同情感里的一致性，比如《我是》中，小男孩与小女孩的友情与成人的爱情是一致的，在《候鸟》中，候鸟对宝儿的爱与她需求的妈妈对她的爱是一致的。在影片结尾，候鸟把宝儿送回家，偷看着她回到爸爸妈妈的爱护中，她对母爱的需求达到最高，所以回到家后，她一点一点欠起身子向妈妈索求拥抱，而电影镜头却一次次远离她，观众也在妈妈的毫无反应和候鸟的渴望中远离她，直到结束。

这个结尾太悲伤了。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爱的失去。这是多罗塔的告诫，我们需要谨记这个悲伤，警醒对爱的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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