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下的权力与自由

最近刚刚在影院上映的《移动迷宫》是导演根据詹姆斯•达什纳的一部科幻小说改编而成的。它主要讲述了一名叫做托马斯的青年在失忆的情况下被电梯送到了一个林间空地，而这个林间空地的周围则高墙林立，高墙外是有怪兽驻扎的错综复杂的迷宫。迷宫每天清晨会开启，空地中的男孩会派他们中的“奔跑者”跑出去勘探不断变化的迷宫地形，以谋求可以获得自由的生路。可惜三年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从这里逃出去，甚至如果一夜未归就会被迷宫内的机械蜘蛛怪吃掉，无一幸免。托马斯的到来冲破了这里井然有序的假象，冲到迷宫救人不仅没牺牲反而杀死了其中一只怪物，从此他开始带领林中空地的男孩杀向了险象环生的迷宫，冲破阻碍找出秘密，来重获他们心中向往的自由。

当然，在影片不断的空间转换的镜头运作下，整个圆形的迷宫也让我想到了福柯著名的全景监狱的理论以及那无所不在的权力。这部典型的反乌托邦式好莱坞青春片，除了一味的奔跑，也反映出了一个问题——在这个权力无处不在的被规训的社会，我们到底要不要冲破秩序，走向所谓的自由？而人们所向往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吗？本文意图从福柯的一些空间理论来探讨和分析这一问题。

物质空间：

整部影片从一开始就把故事的背景放在了一个走不出的封闭的林间空地中，透过男主角的视角他看到的是一个相当“秩序井然”的小社会，大家你耕田来我织布，甚是和谐。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么？显然不是。从托马斯（Thomas）一踏进这个空间开始，友善的Alby就告诉了他规则，大家只有相互信任、各司其职、并且不能随意踏入迷宫，只有这样才能自给自足成功的活下去，片中反复出现的迷宫入口的高墙也在不断提醒着男主角要按规矩来办事，不遵守规则就会被惩罚。这种规则其实就是纪律，而“纪律首先要从人的空间分配入手，它需要封闭的空间，规定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我封闭的场所，这是贯彻纪律的保护区” 。在这一点上，影片的物质空间背景显然成功的为权力的发挥提供了一个密闭的容器，一个禁闭的场地。

终于在影片的后半部分，男孩中的“runner”扮演者Minho为托马斯提供了他无数次奔进迷宫记住路线返回后绘制出的迷宫地图，从影片中的模型来看，那简直就是一个圆形的没有出口的巨形“监狱”。这也正与福柯的圆形监狱理论不谋而合，其建筑形象基本符合了“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有一群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环形建筑被分成很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贯穿建筑物的横切面。各囚室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与塔的窗户相对，一个对着外面，可使光亮从窗户的一端照到另一端”的设想 ，尽管控制监视这个迷宫的人并不在中心，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在被监视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怎样监视。于是，我们注意到第一个来到林间空地的人Alby成为了大家的领导，即他代表了权力的至高点，随后的转折出现在当他受重伤并被托马斯成功救回以后，托马斯则成功的成为了群体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位。于是，男主角成功的完成了在进入空地后到活着救下Alby后的空间转换，并且得到了大家的赞赏和肯定，英雄人物至此成功诞生。

精神空间：

提到精神层面的桎梏，就不得不提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老戏骨Morgan Freeman说的那句台词“The walls are funny. First you hate them. 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 Enough time passes you depend on th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它刚好说明了最高层次的权力的延伸便是在意识形态上的控制转化为了实际。正如《移动迷宫》中的那群在林间空地生活了已久的男孩一样，当空地外迷宫的大门已经不能闭合，蜘蛛怪已经开始威胁他们生命的时候，却仍然有人要跟随Gally去牺牲自由以确保短暂的安全，他们早就已经被这份桎梏模糊掉了自己的身份，自然“自由”对于他们来讲也不过会让他们觉得无所适从罢了。这与《肖申克的救赎》中出狱了两周就被饿死和出狱了却想要再次犯罪以达到能回到监狱“工作”的那几位形象颇有几分相似，也不知道该片导演是否有向其致敬之意。回到Gally这个反派角色中来，我认为导演对Gally这个角色的设定是良苦用心的，他在林间空地也是扮演着一个辛苦劳作多年论资排辈数得上的头目，毕竟这是他亲手建造的所谓的“家园”，而这个“家园”恰恰就是他得以让虚拟的权力达到制衡的精神空间，他甚至在无形中已经开始依赖这份感觉，这便是权力的影响作用。这情形正如福柯所提到的，“每当我想到权力的结构，我便想到它毛状形态的存在，它渗进个人的表层，直入他们的躯体，渗透他们的手势、姿势、言谈……” ，这种权力并非我们世俗意义中那种自上而下的权力，而是一种逐渐渗透从肉体到心灵到精神的可怕的意识形态的产物，它存在于人和人的关系之中，并且以不同的形态呈现出来。可见，对于自由而言，迷宫也好监狱也罢，最重要的其实是冲破心灵的桎梏，方可修成正果。

存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移动迷宫》就像大多数悬疑科幻影片一样，结局来了大反转，当大家终于冲破牢笼以后才发现，一切的迷宫一切的奔跑不过都是一场阴谋，一次实验，他们被“解救”到了直升飞机上，那么他们到底又会被送往哪里呢？不过又是一场阴谋一场梦，继续被作为试验品进行新一轮的战斗。模糊不清的结局不知道会让多少影迷们感到困惑或愤怒，坐到最后，我也不自觉的成为了一份子，因为情绪被带走了。当他们本应该成功逃出迷宫获得自由，成为人生赢家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都在“上层”实权阶级的掌控之中。在这一点的展现上，也可以看出权力的作用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运作是无处不在的。你是小队中带领逃跑的队长，出来以后你会发现自己也就是其他人的棋子，这个到底是不是当初他们拼死想要换来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在权力关系无处不在、四处弥漫的空间社会中到底存不存在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悲观主义者也许会认为，永远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因为自由永远是相对的。然而根据福柯的理论，不管在任何社会亦不管在何种空间转换的条件下，弥散的权力都如影随形，人人都有权力，人人又都是被权力操控的受众，因此尽管世界都是已成的规训的世界，但这并不会侵犯个体自由。这就好比把世界的一切都比作一个抽象的符号世界，人们通过这些符号得到不同的讯息，传递消息表达意思，然而作为去解码这些符号的个体，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得到不同的理解。若托马斯在林间空地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得到个体自由，那么当他带着空地男孩们冲破桎梏，看到了一个新秩序的同样被规训的世界时，就要重新思考如若条件太严苛，权力和自由这两种相辅相成的共生关系则很难达到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