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的女性绝望

我更倾向将道格拉斯的垮台解释为一场玛德琳对他的漫长的复仇。最后玛德琳代替他登上海伊艺术节与Kristy对谈,Kristy将她的成功等同于全女性的成功,这让玛德琳觉得有些微妙地不满,包括和托比在酒店房间就女权主义者的争论,玛德琳也只是说I suppose to be,还有她对道格拉斯的可以说是长年的心理+话术的操纵,将道格拉斯变成一个完全顺从于玛德琳的人,玛德琳可以让他顺服,也可以让他暴怒,她并不像一个普遍的女权主义者,她的形象更像一个个人主义者斗士,所以她的形象相当尖锐,相当明显的伪善,过于让人感到压迫的聪慧,极尽自私自利,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而且细想起来,她就要有这种让人反感的个人利益最大化、利用所有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狠劲,并且不为此感到羞耻,她才能精彩地逼迫道格拉斯自己扇自己耳刮子。 除此以外,故事将批判重心放在道格拉斯,这样一个只是说些日常的、无伤大雅的,但其实就是厌女的笑话的人,进而延伸到对于道格拉斯所代表的众多无辜男性,他们似乎没有对女性实施某种显而易见的暴力,他们只是坐享男权的隐形福利,旁观女性的困境,甚至嘲弄女性的困境,他们只是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只是动动嘴皮子、眨眨眼睛,所以道格拉斯才会对玛德琳怒吼,为什么你的反击对象是我,而不是那个托比。玛德琳,正因为她是一个个人主义者,道格拉斯不仅只是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了,而且还是作为她所仰慕的星星袖手旁观了,让她受到重大打击的直接原因是个人情感上的,她似乎不屑非要将其升华到自己是代表这样的女性所做的一种复仇,她有一种就事论事、就人论人的较真和克制,这在她和托比的对峙中也可以瞥见一番。这一点,女性专注于个人经历和情感,并将其作为行为动机——突然想到一点,玛德琳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是因为仰慕道格拉斯——似乎时常被解读成某种“妇人之仁”的狭隘,似乎等同于一种需要唾弃的自私。然而现实是,像托比那种总是喊着口号,觉得自己是在为某个群体行动,还有道格拉斯脱口而出的我们的观众根本不懂真相,这些男人似乎很擅长从大局观出发,然而现实是,如若他们有权,他们利用大局观去贬低、愚弄他人,从而稳定自己的位置;倘若他们没有权,则依附某个大局观而获得智慧的荣光,哪怕那很虚无。反而是玛德琳这种专注自身,使她闪耀出某种在我看来是谦逊和理性的光辉。但即便她是无意的,但她确实反映出了女性普遍的一种孤立无援:从极端恶男那里受到直接的伤害,从普遍置身事外男——自己的至亲、伴侣和朋友——那里间接地感到孤立和无助,而且后者更为细微、绵长,且难以抵御,在日常中普遍存在。当女性突然明显地感知到这种正发生的普遍日常,且任何一个她仰慕、依恋的男性都是其中一份子时,将是一种很沉重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