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胡波: 影戏传统为什么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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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里面有场戏,可以拿《大象席地而坐》做对比。同样是家门口的楼巷里老家伙被流氓威胁欺负,“家人”漠视不管并叫回成员中的同情者/弱者(孙女和女仆都是无话语权者)。 《大》是对此情景的现实主义叙事,而本片就更影戏些……事实上,这正说明了两位导演对本国人性与人情的准确抓取。 《大》既继承和超越了影戏传统,又拓展出了更多的东西……流氓除了武力和身体上的威胁、伤害,还拿手机上的色情片糊弄和精神虐待老家伙——色情片对于角色和观众的尴尬、现代和媒介的疏离与残忍,都让这个戏剧性的场面瞬间增具起恰当的距离。因为这,角色与观众不得不主动保持距离,没人再有注意力、再有空去质疑“戏”感的存在。 这正是一个恰当的例证,《大》大大超越了传统影戏的高度……也再是那句老话:是我们的第七代。 表现中国人,表现中国人的处境与劣根性,它找到了影戏与粗鄙现实主义以外的出路。 不过的确,出乎意料的是它是继承了影戏传统的。从影片一开始的“烧,就在这儿烧!”等几个家庭的戏就能感受到,那种影戏出彩的地方: 瞬间建立戏感。 2. 那么传统的影戏为什么是一种折磨呢?我终于在这部电影后能够简明扼要地说明: 因为像畜生一样的我们,总还是活着,总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地活着! 悲惨地死去永远不是叙事的终点,也不是历史的终点,就像片中那一晚小女孩就要因为肺炎买不起抗生素打针死去、小广播夫妇因为连夜札金在混乱中被打伤淋透重病……最终他们活了过来…… 影戏有着那样的活力,从小女孩睁开眼睛甜美地叫妈妈; 到镜头从掀下狗皮膏药的小广播那儿拉开——她问,“你也好啦?”——三个孩子从俩人中间的铺盖窝冒出来,“他们都好啦!哈哈哈哈哈!”(真像一群小鸡…… 最为我们熟悉的叙事的活力,渲染、承托起我们,一笔勾销前面的不幸。 多么刺眼、刺痛的舞台戏剧感——为什么偏偏这是从戏剧到电影久经验证、经久不衰的叙事呢?因为坐在他们面前,凑个热闹嗑瓜子讲话的我们最清楚了。一切就这样过了,多残忍尖刻的历史从我们的身体上碾压而过,就像这电影在面前放着一样,我们就这样让它过了。没有说什么。 随时,我们都像影戏里一样(有时候真觉得影戏/底层叙事 对人的设定跟动画差不多,人是怎么都背整不死的),突然地就能从悲惨濒死变成渲染力极强的重生。 最终总能有个大团圆结局,人生就是这么过的,也不能给自己写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