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的“江湖再见”

观赏美版《喋血双雄》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作为被港版深深触动的中年观众，美版怎么看都有种水土不服的隔阂感。

2小时里，我总不自觉地寻找着老版的蛛丝马迹，或是期待某个经典场景的精彩重现，可惜效果差强人意。

虽仍是杀手与警探，外加一名歌女的人物设定，还是猫鼠游戏外加黑吃黑的江湖险恶，但影片格调已然发生了改变，传达的也不再是当年黑道也“讲义气”的兄弟情深，更难觅杀手与歌女由愧疚赎罪到情意绵绵，再到最终错过的深情叙事。

吴宇森究竟为何要拍美版？看完全片似乎有了一个答案：新版的观众并非我们看过老版的这群人，也未必是完全迎合欧美口味——他应该是拍给自己的，给自己构建的“江湖”一个圆满的交代。

港版拍摄于1989年，那时吴宇森46岁，正值当打之年的他用枪战与白鸽勾勒了一个浪漫的江湖。而这个江湖的色彩是悲情的——心存善念的杀手双眼失明，兄弟被自己亲手毙命，最终与疼爱的歌女擦肩而过，再配合着教堂里的白鸽飞得如仙女散花——结局满满的破碎感，无不渲染着对于命运悲剧至美的诠释。

那时的他，至美大于至善。

相比之下，美版这个充满巴黎风情的江湖，显然是绚丽大于悲伤的，充其量保留了点忧郁气质。我以为，这是吴导的有意为之。如今他已近78岁，心灵深处对生命的认知也发生了改变——悲情不再适合处于生涯后期的自己。

他重拍经典，应是希望了却一桩心愿：能在自己手上给故事里善良的男女一个光明的结局——杀手和歌女双双重生，正如片末那个填字游戏的答案reborn。

此刻的他，至善大于至美。

老港版和新美版像是吴宇森“江湖”的一对“平行世界”，虽有似曾相识的细节，如教堂、鸽子、歌女还叫珍妮、吴宇森女儿出镜，还有那频繁运用的慢镜头......但更多是两者的情感互补：前者悲惨结局的缺憾，在后者的幽默与欢笑中得到了自洽式的抚慰。

我想，《喋血双雄》正确的打开方式可能是新老两版放在一起。换言之，它们老吴和小吴的时空对话，有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释然，只是释然的是导演自己的心结。当港版的悲情化作美版的圆满时，“喋血双雄”的故事也自此江湖再见。

PS 个人觉得遗憾的是，美版内心戏实在没法和港版比，百般回味的诗意寡淡了许多，像片头说的：可能是教堂要改建成星巴克的缘故吧。至于发哥拿枪时绝世无双的帅，不再苛求。